那妇人摆摆手道“不熟不熟”,众人也都向那妇人微笑示意。
那妇人又说“我妇道人家本不入得厅堂,但是听闻前院热闹,遂来查看,原来今日苏门大家光临寒舍,实在是王门之幸也,只是我王家目前人丁单薄,又都不善文墨,只得请李文叔招呼大家了。”说完领着一众儿孙离堂而去。
苏轼目送妇人入得内院。
李格非说“自王公(王拱辰)去后,小老太妇人就十分伤心,动了生灵之气,目今还在调理身子。苏翁莫怪。”
苏轼道“生老病死,世之常理,七情六欲,人之常情。没有人会对亲人远去而不伤心的。只是这时光啊,默默的伤感着我等人情。叹矣,悲矣。”
黄庭坚闻苏轼之言又有伤感,便又来一句缓和气氛,“今日有酒,莫要说那伤心之事,我等当诗酒论吉时,你我皆已红尘半世,人生之去半百,何故不看开。”转而向李格非,“这王府呀!已有五十年之久,所藏美酒自不胜数,不知文叔兄今日可否作的了王府的主。”
李格非笑言“鲁直要喝酒,今日之主作得作不得都要作啊!哈哈!”
众人哈哈一乐。
此时王府的厨子已至,苏轼遂说与厨子烹饪之法,顺道也向在场各位介绍“这猪肉啊,世人本以为污秽之物,食之酸滋,爵之如辟,除了偶得一些脂油,其余弃之;我在黄州之时,看只有穷苦人家才食此肉,富贵人家皆不愿食得,顿感叹息,遂自调烹饪之法,先取上好的肥瘦相间猪肉若干,蒸煮半刻,待肉质泛白,且富有弹性取出,冷水降温,切块,要切大块,再入锅,配以生姜、酱汁、糖等材料烹制。烹时不停的加水和黄酒各半稍稍没过肉块即可,此种蒸煮若干时刻,待肉质入口即化就是良物,盛出入鍪,在肉上放上葱沫,如此美味即成。”
众人听之,有的流口水,有的则偷偷记下烹饪之法。
苏轼且又言“这猪身上的东西,处处是宝呀,再如猪前肘,虽然肉不是很多,但是辅以生姜,料酒,花椒,酱汁蒸煮,待猪肉颜色与酱汁同色,即为佳肴,这样食之,即不腻,又咸甜可口。肉则入口即化,骨更香溢满腔,实在是人间绝妙!”
正说之间,黄庭坚打趣道“苏翁切莫多言,且误了大家吃酒。”
苏轼哈哈大笑。
但是晁补之却阻黄庭坚道“你与苏翁同去黄州,且多次与苏翁风尘作伴,当然对苏翁这些惊奇异见不作为怪,可是我等却好奇的很,且愿意继续听苏翁细说。”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苏轼笑道“鲁直豪放如我矣,大家莫要见怪,我们还是饮酒为上。”
不时间,已有酒菜上桌。
众人围着桌子坐定,本应王门之人为上坐,奈何王家现在老小皆不愿入厅堂,大家只得推李格非为上坐。可是有苏翁在,李格非怎敢坐上席,急忙推上席为苏轼,而苏轼却不推迟,坐得上席,就是头把交椅意思。
苏轼还悻悻的说,“吾云游天下,本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不过这王家的上席,我还是有欲望来坐一坐的,这王府说到底我已经三十多年未入得其内,今日感触就是有别于寻常,可惜啊!旧人已去,物是人非,这宇内之星象却如昨日那一般,可是人啊,却是魂兮魄兮不知其所踪。今日此来只为李文叔所引,少游每每提起文叔,皆曰赞不绝口,不论文章还是品行,遂老夫领众人前来一探究竟呀!”
李格非听完此语却略显惭愧道“苏翁此语,非羞矣!非在朝中乃一介文夫,执笔尚不足以揽汴梁之策,行履所为亦不及苏子阔达,苏翁莫过多夸赞。”
黄庭坚说道“苏子谬谈,明明是我等强拉着你过来的,哈哈,我等与文叔兄同朝为官,近闻文叔兄身体不是,特来拜会,实际上,苏子归来,我等众人无一日不与苏子相伴。一来研究学问,二来可没少吃酒肉。”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张耒抢说“这才是我等今日的目的。非要喝光吃光不可,且不知这王府的酒菜所值几分,是否会吃穷这所宅院(的主人)。”
“来来来,众人举杯,满饮入喉。”有人喊道。
众人停杯举箸,稍安静片刻。
苏子曰“李文叔为何长途跋涉,鞍马劳顿,以至于误了上朝的时光,否则上一次‘食尚居’必然也有你的一顿佳话。”
李格非惭愧道“非已逾不惑之年,身体大不如前了。”
众人笑道“在坐的各位谁不是已近天年。”
李格非又解释道“鄙人之妻王氏近来正遇生子之期,我本欲回历城照顾,岂料朝廷招用,不得已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汴京。就因车马劳顿,身子骨渐差矣!”
苏辙道“原来李文叔又欲添一家室,难怪不吝奔波之苦。”
苏轼道“既然夫人要生子,何不将他接来汴京照料,岂不两全其美,非要相隔两地起相思矣。”
李格非答曰“本欲搬来汴京,可是汴京尚无家室,一屋无有,不敢擅自枉来。”
苏轼道“这王府深宅大院,良屋千间,岂无汝与夫人容身之地,况且这里本来就李夫人的娘家。”
李格非曰“虽说如此,但是非乃明事理之人,恐王家上下说得闲话,非一人寄人篱下尚可,闲言碎语,随风而过,只是妻儿老小下人等近十口都来王家,恐生枝节,本欲在汴京购置房产,可是职位未稳,朝廷未碌,不敢行此造次。”
苏轼道“哎……我观这王家也并非小气之人,你毋需忧虑。”
李格非叹曰“只是目今夫人即将临盆,未敢远行。所谓孕者不可轻易行路,故此搁置。”
众人纷纷附和“对对对!”
苏轼又问道“那文叔这些年所出几何?吾等尚未知之呀?”(问他有几个孩子)
李格非答道“非早年娶王珪之女,未有出,病没。续娶王拱辰孙女王甄儿,即为王苑之之女,生一女本名清照,即为易安,目今已是五岁孩童。现在则为第二子,不知男女。”
苏轼闻言笑道“不论男女,皆为尘世生灵,我等道贺,”随即苏轼举杯相敬,众人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