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游咚咚磕头:“陛下明鉴、陛下恕罪、陛下宽宏大量饶了小的吧。小的一时嘴快,绝不敢对仙师有一丝一毫亵渎之心、非分之想。仙师如我就像一轮新月,清亮高洁,远远挂在天边就能治愈世人……”
“神医,头磕得太响了。主屋睡着人呢。”
凌子游伏在屋檐上瑟瑟发抖:“陛下英明……”
鸿曜平淡地说:“朕还以为神医生得风流多情,必定有佳人相伴,深知美人心。”
这是天师倒台,陛下要应付侍君了?
还是纯粹是因为仙师的心病,想给仙师解闷?
凌子游揣摩了半天圣意,紧张道:“美人……都喜欢美好。有人喜珍珠宝饰,有人喜繁花美景。投其所好,体贴钟情,百折不挠,最终两情相悦。这是在下的想法……还没实践过。”
鸿曜垂眸:“禁卫的尸身放在永安宫,朕做出措施前不希望看到大疫。”
凌子游暗自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到了他擅长的问题。
他熟知灵草灵药,精通针灸,会治乡野间的各种常见病,经历过大疫。
鸿曜道:“你不必候在这里了。去领昭歌懂医术的老头们动起来,该防范的防范。”
“还有,印书的禁马上要解,你让他们将各家经验编成书,要详尽易懂。序上写明白是因为仙师救了大景,为其祈福。朕会调飞鸾卫配合你,如有必要,见血也无碍。”
凌子游肃容叩首:“喏……”
“下去吧……”
“陛下……”凌子游从袖子里开始掏瓷瓶,“这都是新炼的药,方子和症候写在纸条上,仙师今日的发热来得急,小的实在担心,能不能……”
“你想面诊?”鸿曜接过所有的药,凉凉地笑了。
“小的这就滚……”凌子游双手高举,麻利地滚下了房檐。
落地时,凌子游上移的发际线被风吹到,凉嗖嗖。他心酸地摸了一把,指缝间又添了几根头发。
凌子游蹑手蹑脚回到了小黑屋,抓起满桌子已经默写好的书稿,对着月光笑着翻看,突然眼眶一酸。
“怎么还有啊,没完没了。”凌子游胡乱抹脸。
他为仙师的伤提心吊胆许久,以为自己被昭歌百姓传染的“随时随地流泪感叹病”已经好了,结果泪珠子还是控制不住要往外跑。
没办法,听了天子的命令,情绪上头了。
福光大祭之前天下有医书。
天师坑杀了诸子学派的大学士,许多探讨病理药理的医书也跟着一块烧了,断了传承。几乎每个师父都背了几本书,押着学徒从小练就默了烧,烧完了再默的功夫。
这让学医变得更艰难,从医之人数量锐减。
当今大景的医师几乎被宫廷和望族垄断,山野医稀少难寻。加之各派系的医师相互攻讦,经验与方剂私藏不流通,山野之间难出新的名医。
一旦出了,会立即被富裕人家抢着供起来,药方及诊金的价位跟着水涨船高。
平民得病了往往只有等死一条路。
凌子游的恩师、毒圣祝圣手早年流落到洛安山,被时任掌门所救。
她被掌门的济世之愿感动,从武学真气和灵草中悟出了新医术,从玄机阁残存的医稿中学习前人的心得,最终学有所成,发誓说:“你救了我,我便去救世人。身心生了病能治,不必颓然等死。我教出的弟子从此只看贫苦病,不看富贵病。弟子再教弟子,恩恩相报,如此往复。”
是故祝圣手的弟子看义诊,拒绝望族招揽四处结仇,个个练就了跑路和装死的好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