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的出色女子。
赞者就位后就该她出去了,太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长安一边紧张地给她上下整衣,一边恶狠狠道:“看到那边柱子没?小姐你今天要敢惹出什么乱子,就到那儿去给长安收尸吧。”
太平险些没一头栽倒,咧了咧嘴,很无语地走出去了。
施施然走进大殿,刚冒个头,齐刷刷的数百双眼睛看过来,顿时让她想起某个小品,刷!刷!刷!这要是闪光灯,估计她立马就得上眼科。
心底一阵恶寒,表面上却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肃穆端庄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走至大殿中央。面向南,右手压左手,手藏在袖子里,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把手放下,面向西跪坐在冠者席上,敛容垂目。
大殿宛如被瞬间抽光了空气般,一时间,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或只是一秒或是良久,赞者如受惊一般,慌忙拿起梳子象征性在太平头上梳了两下,然后将梳子放于席子南边,转身退下,神情已然回复平淡。
东阶有人站起来,觉慧老尼姑?难道她竟然是今天冠礼的正宾吗?尼姑也可以给人行冠礼的吗?太平不解。东阶另有人起身相陪,太平垂下眸,眼角余光里扫到一片紫色裙裾,想必这就是她的母亲了。
正宾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
相互揖让后正宾与主人各自归位就座。
太平转而面向东正坐,第一位有司奉上托盘,托盘最上面放着一块青色幅巾。觉慧大师走到太平面前,高声吟颂祝词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第二章 冠礼(4)
然后跪坐下为她梳头加冠,太平乖巧地垂头,心里想的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老尼姑几十年没有梳过头了,还会吗?这头本来就梳得好好的,您只要扎着那块布就可以了,别梳着梳着反而给梳散了……觉慧大师可不知道太平心里在想什么,给太平加上幅巾后,她起身回到原位。刚刚那个美貌的赞者又上前来,拿梳子在太平头上虚梳两下象征性地正冠。太平起身,宾客向她作揖祝贺。太平回东房,赞者从有司托盘中取过衣服,尾随她而去。她们要去房中更换与头上幅巾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刚转进后面,长安已经一脸激动地迎上来,只差没感激得热泪盈眶了。她家小姐这么乖的表现,罕见呀!太平高傲地翘起下巴,这算什么,这等装模作样秀场子,她从前世起就玩得很溜了。
趁某人状态好赶紧速战速决,更衣换裙擦汗,长安手脚利索,节奏痛快,一套动作流水线下来,那个美貌的赞者竟插不上手,索性站至一边对着太平细细端详起来。赞者边看边默然,确是君家少爷养出来的孩子,这身气质竟让人难以言语。太平眼角余光扫到,觉得这女子有些面善,心一动,正想说些什么,长安恰好将一个手工陶瓷茶碗凑到她嘴边,碗内是刚倒出来的温茶:“小姐,喝口水,别喝太多。”太平这口茶刚吞下,就已经被长安催促着推了出去,到嘴边的话咽下,随后就给抛到脑后去了。
青色幅巾,素色窄袖小衣,腰间系白色襦裙,体态轻盈娇柔,一眼看去竟有些亭亭玉立之感。
太平左右站了片刻,以示向宾客展示,然后面向父母亲,行正式拜礼。虽然她并不认识母亲,这满堂的人头也认不全几个,但找着了父亲,总不会错的。面对父亲,左手压右手,手藏在袖子里,举手加额,先行揖礼,鞠躬九十度,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在手掌上,然后直起上身,同时手随着齐眉。如此再三,方才平身,两手齐眉,起身,直立后,手放下。
这是第一拜,表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至此,为第一加。
君霐面带微笑看着堂下的女儿,眼睛里满是不加掩饰的骄傲,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太平再面向东正坐,觉慧大师再洗手,再复位。第二位有司托盘奉上墨玉发簪,觉慧大师取过发簪,走到太平面前,高声吟颂祝词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赞者为太平解去幅巾,觉慧大师面对太平跪下,为她簪上玉簪,起身复位。赞者上前帮她象征性地正发簪,宾客向她作揖。太平起身回到东房,赞者取衣跟随,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簪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再次换衣出来,太平头插墨玉簪,黑色的曲裾深衣一圈圈地缠绕下来,下摆曳地成喇叭弧形,腰系博带,悬玉环,挂丝络,广袖,素颜静立,宛若一朵墨莲,内敛安宁。立在人群中央,却在世俗之外,仅是一个站姿却似乎有禅意,这一刻,可入画,可永恒。觉慧大师看着,然后垂下眼眸。
太平左右稍站后,面向觉慧大师,行正式拜礼,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三拜而起,二加结束。
面向东正坐,觉慧大师洗手,复位。第三位有司端着托盘上来,一套世女礼服,一顶嵌玉衔珠金丝冠,一组华丽的佩玉,精巧的缨络,缀着明珠的金丝靴,托在明黄色的锦缎上面,全是御赐之物。
太平有些惊讶,这位有司她认识,法号明缘,护国寺中青年一代中号称最得佛缘的弟子,下一代内定的住持。
明缘竟然会来为她捧冠?况且和尚也可以做有司吗?太平深表疑惑。明缘对太平疑问的目光,只当没看见,目沉如水。太平瞅着没人看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既然尼姑可以当正宾,和尚为什么不能当有司?看自己这冠礼行得倒也有趣,有觉慧尼姑加冠,明缘和尚奉盘,怎么算都是自己高攀了,谁让自己长这么大,认识的人除了尼姑就是和尚呢……想着想着脸上就带出了几分笑意。
第二章 冠礼(5)
明缘只当眼前没这个人,捧着托盘努力装门柱子。觉慧大师泰然自若地接过金冠,捧在手里,走到太平面前,高声吟颂祝词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姐妹俱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赞者为太平去玉簪,正宾跪下,为太平加金冠,丝带从耳后绕过在下巴上系结,正宾起身复位。赞者帮太平正冠,宾客向太平作揖。太平回东房,赞者取衣跟随,更换礼服。
彩衣慵懒,襦裙飘逸,曲裾静默墨莲,众人暗自叹息,这女子年方十八,又未曾历世,何来这一身从容清淡?这般踏入红尘,知是谁人的劫数?何其幸甚,何其哀哉。
所谓日月龙凤袄,山河地理裙,金冠上一双玉龙夺珠,腰间玉璜挂珠,脚下金丝纹云,龙眉平直,凤目轻掩,这一身富贵,却只衬得宝相庄严。安静地站着,满堂宾客一眼看见,无一不胶住了眼睛,直到太平面向帝都方向三次正规拜礼行完,竟然还有人不曾回过神来。
我们看见了什么,竟开始觉得富贵是如此的沉重让人觉得累,是谁说要在佛上贴上金箔?难道只是为了禁锢它青烟样的灵魂不致高飞?留在人间,留在这旖旎的人间,看江山如画,看儿女多情,留在人间,留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