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越升越高,穿过厚重的云层洒向古朴的长街,照得藏在阴暗角落的每一寸心思都无处遁形。
陈芳生顿在人群之中,纠结了片刻。
眼前人是皇子,身份贵重,他本不该在明面上与之针锋相对。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带来了这一众士兵,便同撕破脸没有两样了。
抓捕程岁乐,他有十足的理由。
陈芳生道:“下官也是职责所在,并非要与景王殿下作对,程岁乐不抓,下官也无法向朝廷交差,还望景王殿下莫要为难下官。”
李南絮:“若是本王非要为难呢?”
陈芳生闻言,长眉微敛:“殿下是铁了心要包庇此女子吗?”
李南絮没答,侧目看向了轻影。
风吹着她的发丝轻扬,她的身后映着古旧的楼宇,也映着纷扬而落的合欢花雨,如梦似幻。
轻影也看着李南絮。
他的脸上虽病态未消,但是眸色依旧清明,似寒霜天里晨光一泄,消融了人间四月的阴霾。
轻影原本以为,今日这场针对自己的捕杀,只能靠自己破网而出了,没曾想,他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挣扎而起,不顾一切地站在了自己身旁。
他总是可靠的。
半晌后,他收回目光,曲着手指抵住唇,低低咳嗽了两声,顺道望了一眼长街的尽头。
醉逢楼的位置本就偏僻,街道破旧,两侧的铺楼也都黑迹斑斑的,往常里人便稀少,今日更是被聚拢的官兵吓得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李南絮沉默半晌,忽而问陈芳生:“你能确定她是朝廷钦犯吗?”
陈芳生被问得一愣,这女子是不是钦犯,李南絮整日与她在一处,不是心知肚明?
紧接着,又听李南絮道:“本王本以为她是长玉楼的云舒姑娘,只是模样跟程岁乐长得有几分相似。”
陈芳生:“殿下莫不是睁着眼睛……开玩笑?”
一旁的齐如海闻声,凶巴巴地瞪了轻影一眼,也忙不迭道:“她才不是什么云舒,我问过长玉楼的妈妈,云舒姑娘根本不长这样……我知道了,当日我没有看错,那出现在长玉楼的戴帷帽女子就是你,你后来为了逃脱,才找了另一个丫头来骗我。”
轻影睨了他一眼,心下想说:这么久了,你才反应过来啊?
但碍于眼下局势紧张,她还是没有故意挑事。
李南絮:“如此看来,倒是本王眼神不太好,但退一步言,就算她是钦犯程岁乐,朝廷想擒她归案,陈大人擒得,大理寺就擒不得?本王就擒不得?”
李南絮说着,一把握住了轻影的手腕:“陈大人想拿她邀功,本王也想,已经到手的功绩,本王岂能拱手让人?”
陈芳生也是聪明人,李南絮兜那么大一个圈子,找那么个牵强的理由,无非是不想交人。
陈芳生:“朝堂上谁人不知,殿下与这程岁乐私情不浅,还曾公然求旨赐婚,殿下本就该避嫌,且大理寺与刑部向来互不干涉,这案子陛下交给了刑部,与大理寺何干?殿下无非是找了个理由来糊弄下官,行的却是包庇之实。”
陈芳生道完,朝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士兵们便又朝前迈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