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名警探也分别大喝:“我们是省城公安局的!把枪扔出来!
举手出来投降!“一时间,喊声震天。同时,停在铁栏外的两辆警车上的警笛嘶叫起来,笛声在寂静的夜晚听来特别刺耳恐怖——枪声一响,街上早已走得空无一人。
紫东园只有大门和后门,别无退路。警笛声足已表明警察已包围了四周——如果是其他的帮派来围攻,就算他们有警笛,也绝不敢这样做的——不知有多少枝枪正对着门口。
屋内的人一片恐慌。
赵刚章左肩中弹,子弹埋在骨肉之间,痛得他冷汗直冒;顾而扬脸上被子弹擦去一块肉——是给姜雄身后的侦探打的,鲜血直冒。两人刚才的堂主气势已荡然无存,只是痛得龇牙咧嘴。其他人看看这两个头目,再面面相觑,一个个已惊慌得脸色青灰,有几个小流氓已吓得号哭起来。而在刚才的一阵枪战中负了伤的,更是在惨叫呻吟,整个气氛就显得更是恐怖了。
黑帮之间发生械斗,一见有警察来,就四散奔逃,哪一方都不可能长久地围困对方。但若跟警察作对,还被围困在屋中,那就必死无疑——除非投降。姜雄这时的一声喊更坚定了这伙乌合之众的降意:“机枪、手榴弹准备!再不把枪扔出来,就不客气了!”
赵刚章心想纪春文、易合顺等公安大员都曾收过自己的黑钱,彼此有点表面的交情,现在投降当不致被判死罪,总比在这里痛死流血而死好,姜雄喊声刚落,他跟着也大叫一声:“我们投降!”也懒得理顾而扬这个“兄弟堂主”,更管不了什么“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先自把枪向窗外一扔,再爬起身,右手捂住淌血的左肩,向大门口走去。
猛虎堂的人早就想弃枪投降了,怕只怕堂主一发火朝自己打来一枪,岂不冤死;现在见堂主自己已扔了枪,便也纷纷边把枪往门外窗外扔,边大叫:“不要打啦!我们投降啦!”
那三几十个小流氓更是巴不得立即投降,便也跟着叫:“我们投降啦!不要打啦!”靠近大门的首先就高高举起双手,边叫着边向门外走。
贾成等人看着顾而扬,顾而扬看看这些“难兄难弟”正一个一个向大门外走,长叹一声:“投降吧!”说完,把枪往窗外一扔。
大家见师父都投降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便也爬起身,把枪边向窗外扔边用才学会不久的广州话叫着:“不要开枪啦!我们投降啦!”然后转身向大门方向走,就在这一瞬间,顾而扬一个急转身,钻进后间,谁也没看见。
这伙乌合之众一个个高举双手,鱼贯而出,在分列两排,手枪直指的二十来个警探的监视下走向大铁门。铁栏外面的两辆警车开着车头大灯,路面倒也被照得一片光亮。先出来的被押上前面的车,赵刚章排到第十五个。他嘴里呻吟着,颤抖着脚跨上车,一躬身正要往车里钻,就在这时,不知从何方传来一声枪响,他随即发出一声惨叫,人便往车里倒去。几乎就在同时,后门处也响起了几枪。
一会儿,便从后门处拖来一个已昏死过去的顾而扬。他本是聪明的,打算在警方的注意力集中在大门时从后门溜出去,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姜雄的布置是仍留五名警探监视后门,各三名警探监视两个窗户。他一溜出去,便即中数弹,连还击的机会也没有,现在已是气息奄奄。
把这伙乌合之众全部关在警车里,姜雄带着十名手下冲进屋里搜查,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搜出长枪五支、短枪三支、子弹两箱、银元二千余、古玩珍宝字画一批,连同扔在门外窗外的枪支,全部一齐带回警局。
回到警局,顾而扬因失血过多已一命呜呼。赵刚章也已进入半昏迷状态。纪春文收过人家的钱,起了隐恻之心,下令即把他连同其他负了伤的都送去医院抢救。就在大家一片忙乱的时候,姜雄提了那个装着银元、古玩珍主的皮箱走进柴副局长的办公室,说这些赃物得由局座大人亲自处理。据说崔浩雄后来到公安局指证宫彩娜并认领自己失窃的古玩珍宝字画时,只是领回了最不值钱的那几件,得到的解释是,贼人已把其中的大部分变卖,而贼头又已身死,因此无法追回。
在姜雄一脚踹开紫东园的大门的时候,李昌海奉姜雄之命,带着十名穿警服的侦探正好来到百子里的猛虎堂。
当时堂里的所有“精英”都随赵刚章去了紫东园,只留下四个小喽罗看守堂口。这几个赌徒把大门一关,便在二楼搓麻将,正吆三喝四的兴高采烈,突然听到楼下“砰砰砰”,有人打门。
一个小喽罗低声骂一句:“哪个鬼叫,打破爷们的兴致!”边骂边把头探出窗外,向下一看,立即目瞪口呆;另一个见状,惊问:“什么事?”
“警……警察……”
大家一听,即时愣祝这时,门打得更急了。
孙中山在广州建立政权,明文禁赌。公安局的警察则是扯起大元帅的这面旗子来当捞钱的手段。马路上,横街里,番摊馆、麻将馆多的是,不过你没给钱,警察也会来个“公事公办”,严格执法。于是其中一个小喽罗便低叫一声:“把牌收起来!”一边就向楼下叫:“谁?”
“查户口的!快开门!”李海昌分明已有点不耐烦了。
当年警察夜晚来查户口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小喽罗还是嘴中唠叨了一句:“这是祠堂产业,有什么好查?”边说边下楼开门。
门一开,“长官”两个字还未叫出,一支枪管就已抵住他的胸口:“不准出声!”几个警员立即提着枪往楼上冲。小喽罗们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回事,自然也没有抵抗,便乖乖被擒。
接着就是翻天覆地的搜查,最后搜出长短枪各十支、子弹三箱,可惜再无别的值钱的东西,这令李海昌等人心中暗暗失望,禁不住就把气发在这四个小喽罗身上,叫他们十分冤枉地多挨了几脚。
神探姜雄这次侦破旧案,并把匪帮一网打尽,再次名动省城。但这次姜雄没有像上次“侦破金铺劫案”那样公开接受记者的采访,因而让老记们发挥出了更丰富的想象力,把他吹得更为神乎其神。姜雄任由人家说,也不出来更正。柴副局长在庆功会上赞扬他“屡破奇案,有功不居”,是“罪犯克星,警界楷模”,并破例颁发了三百个大洋的奖金。柴大人为何对自己如此褒奖并如此慷慨,只有姜雄自己心知肚明。当然他只在心中微笑,并不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