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从不曾开始,又何来终局?
傅珺一刹时有些茫然起来,而随后,一个更加清晰的念头便自心底生起。
何谓始?何谓终?
这问题并不难答,不过是心动而始。心静而终。
傅珺的唇边,蓦地便漾起了一丝浅笑。那笑容含着轻松,亦含着释然,而一段又一段的乐音。亦因了她心境的变化而渐次变化着,竟是前所未有地丰富与灵动起来。
她安静地吹奏着这一段来自于异时空的旋律。一点都不知道,此刻的太清轩外,已是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彩声。
自傅珺的箫韵流泻出第一段后,杜春娘与秦黛眉,竟是同时双双起舞。
“春娘多旋舞。黛眉好折腰”,这原是京中达官贵人们对这二位舞伎的评价。自然,这些评价在市井之中亦有流传。
然而,从昨日至今,杜春娘的柔步旋舞,秦黛眉的翘袖折腰,众人却是一眼都没见着。
这倒并非此前的学生中并无音乐佳妙者。正相反,昨天下午,谢玄的一曲《泛沧浪》可谓卓乎高古、旷达悠渺,三伎彼时亦皆起了舞。
只是,这种悠远高旷的曲子,有时候并不宜于舞蹈。尤其是旋舞,对曲子的要求更是不同。
而傅珺的这一曲,却是缠绵悱恻、清冷流丽,旋律又极富转折起伏,正合了旋舞的要求。且此曲新奇,竟是从未在坊间听过,闻新曲而动也是双伎同舞的原因。
此外,此曲原就名《乱红》。正是这种花飞若雨、无从归去的飘零之感,契合了这些舞伎的身世与心境。于是,杜春娘与秦黛眉相继有感而,和着旋律跳起了自己最擅长的舞姿。
一阵一阵如潮水般的掌声与喝彩声,从外头直卷至屋中。此时,屋中的几位夫子亦皆面含讶色。
如此佳妙之音,这几位夫子竟是头一回耳闻。那金夫子一面听一面还在心里惋惜,可惜那吹奏之人气力不济,否则此曲何至于如此境界,必能到达更高的高度。
想到这里,金夫子又向门外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
那个该死的夏云笙,居然呆呆地站在高台之上,抬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竟是连个衣角都没动一下。
金夫子气得眼睛都绿了。
眼睛还蒙着呢,你抬头看天能看见啥?还不是黑乎乎一片?
他早就说过,不要请这个什么夏云笙,此人桀骜不驯、为人狂妄,向来便有“云笙未必舞”之说。万一她从头到尾一舞不跳,他们白石书院今年的乐试可就毁了。
结果呢,果然不出他老金所料。昨天这个夏云笙只舞了一次,今天亦是一早上动都没动,跟个死人没两样。
方才那曲《关山月》就很不错,她不舞也就罢了。这一曲不知名的新曲,多么的委婉动人,直若春时花雨漫天飞舞,曲中意境更有寒夜月华之清冽。如此上好的乐曲,这夏云笙居然还是一动不动,直将金夫子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金夫子一面气着,一面又替这屏风后的考生可惜。可惜了儿的,这么好的曲子,这演奏者的技巧虽未臻化境,然胜在领悟新雅,韵致婉然,不得甲优实在太可惜了。
便在金夫子这满心的惋惜与场外的一片喝彩声中,傅珺的这一曲《乱红》,终于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
直到紫玉箫离开了唇边,傅珺才听到了外面那一阵轰天价的喝彩声,还听到有人在叫“再来一曲”、“再舞一曲”的声音。
她暗地里苦笑了一声。
这一次绝对是意外导致的错误,没想到声势倒还挺大的,小半个京城的百姓跑来一起见证了她的这一“伟大”时刻,她也算对得起自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