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为例。”玄衣人轻若浮烟般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不知何故,孟钊总觉得,这声音里竟像是含了几分悲悯与哀凉。
没有人说话,亦不见谁有任何动作,玄衣人说的这句话,便像是对着空气说的一般。
随后,他便看了青衣人一眼。
“复我故国,兴我南山。”青衣人站起身来,沉声说道。
孟钊心底里长长地呼了口气。站起身来,跟着众人一同重复了一句口号,便又坐回了位中。
今天他们的人来得不齐,黄袍人不知何故缺席了。自孟钊参加秘会以来,这种情况尚是次。不过,玄衣人是不可能对他们作解释的,因此孟钊只能私下里猜测,这黄袍人要么是出了什么事,要么便是另有安排。
他一面想着。一面便又悄悄抬起了视线,此时恰是褐衣人离开之时,孟钊便向他打量了一眼。
往常他很少去注意观察参加会议之人,今日细看之下才现,这褐衣人年纪应该很轻,最多不过三十岁,身量偏瘦,个子不算太高,但骨架颇为匀称,因而显得身材修长,行止间竟还有几分风度翩翩的味道。
似是察觉到孟钊探寻的眼神,褐衣人蓦地转过眼眸,两道冰冷而阴狠的视线,瞬间便盯在了孟钊身上。
孟钊心下一凛,连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不敢再多看。
褐衣人轻轻地“哼”了一声,摆开衣袖,大摇大摆地跨出了屋门。
“哐当”一声,屋门在身后重重合拢,那压抑得如同墓室一般的氛围,亦被挡在了屋门后,呈现在褐衣人身前的,是灿烂明媚的三月午后,是花香袅娜、芳气袭人。
褐衣人布巾后的眼睛微微一眯,流露出了明显的厌恶,他信步踱过杂草丛生的庭院,自侧门步出了宅子。
侧门后是一条短巷,拐过短巷便是一个四岔路口,路口边植了高大的桐树,树上已是绿影婆娑,放眼望去,一片凉荫荫的绿。
这个四岔路口无论从哪条道儿走到头,都连接着至少三条岔路。不只如此,便是从前门、角门并后门出去,亦皆是岔路繁杂、密如蛛网。
望着眼前的路口,褐衣人的眼角又眯了起来。
作为密会之处,胡姬巷还真是再合适不过,荒僻少人、巷弄交错、废宅众多,又有许多大树遮掩,极易隐藏形迹。
他一面想着,一面将头上那顶破了边的毡帽往额前扶了扶,缓步向前行去。
此时的他,已不复方才翩然匀称的姿态,而是躬着腰、缩着肩,步履蹒跚,仅从步态上看,至少老了二十岁不止。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褐衣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大功坊胡姬巷的北巷口,人流亦渐渐地密集了起来。
今日天气极好,一扫前几日倒春寒的阴冷,大功坊里热闹非凡,熙来攘往,瞧来比朱雀大街还要喧嚣几分。
褐衣人停下脚步,摘下面上布巾,抬头看了看天。
春日的阳光似一匹透亮的薄丝棉布,暖烘烘地扑到人脸上来,那一刻,他的脸被这灿烂的光线映照得分外清晰。
那是一张极其丑陋的面孔,前额与眉宇处毛尽秃,纵横交错的粉色与红色肉痂如一条条蠕动的虫,爬满了脸颊,就算是没有伤疤之处,亦是肌肤红紫,整张脸几乎看不出五官的模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