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杨老三的班组里还是欢呼连连,众徒弟和肖玉芳正为杨老三庆功敬酒。一个徒弟叫着:“哎呀妈呀,我可是开眼了,看了一出大戏啊! 师傅, 你是怎么赢肖师傅的? 用卡尺量着也不会这么准啊。
这手绝活是怎么练的呢?”
没喝几杯,杨老三已经飘飘然,开始胡说八道了:“绝不绝活的,就那么回事。要说胜肖长功,我还是胜在心态上。其实,肖师傅和我的技术,难分伯仲,他太紧张了。我不紧张,我输赢都无所谓,他不行,他输不起。” 肖玉芳恭恭敬敬地端着三碗酒,来到杨老三面前:“师傅,我敬您三杯酒。您是神仙!”说罢,一饮而尽。杨老三略显羞愧说:“对不起,我今天卷了你哥的面子了。”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肖长功一整天都没缓过劲来,下了班呆呆地坐在屋里。
冯心兰在柔声地劝着:“他爸,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一次比武说明不了什么,你的手艺还是在那儿明摆着的,大伙心里还是有数的。” 肖长功摆摆手道:“ 别说了。把墙上那些奖状都收起来吧, 放柜子里去; 明天把我的毛料衣服送给杨老三, 该去北京的是他, 不是我!”说着,又环视屋子,“玉芳呢?”大吼,“玉芳呢!”
班组里,只剩下了杨老三和肖玉芳,两个人都喝醉了。杨老三摇摇晃晃站起来,他突然愣住了。肖玉芳正在他的更衣箱前,更衣箱没关门,肖玉芳痴痴望着里面悬挂着的拴着红绸的十八把锤子。
杨老三大喝一声:“ 把更衣箱的门给我关上!” 肖玉芳没听见, 伸手抚摸着一个个锤子。杨老三喊:“你听没听见?”肖玉芳没回头,继续抚摸着,问道:“师傅,你直大轴,探伤的时候用的是几号锤?”杨老三喊着:“你给我把门关上!不许摸,听没听见?”
肖玉芳回想着上回直大轴的一幕:“ 是用三号锤吧?” 杨老三一愣,走过去砰地把门锁上。大声地吆喝:“走走走,赶紧回家吧!”肖玉芳毫不理会,想了一会儿,又问:“师傅,你在跑轴的时候,用的是八号锤吧?”杨老三又是一愣:“你没少琢磨我呀,你还知道什么?”
肖玉芳笑了笑:“轴的结构分析这本书里,有句话我搞不懂,什么叫突发的外力,也可以产生瞬间的内力?师傅,你给我讲讲呗。”杨老三怔怔地望着肖玉芳说:“这方面的书你也没少看哪,谁指点的?”肖玉芳说:“也没人指点,我就是问了一下三锻的马师傅,还问了一下秦总,秦总没时间给咱讲。推荐了这本书。” 杨老三还是半信半疑:“ 你真的要学直大轴?” 肖玉芳笑了笑不说话。杨老三笑了笑:“你想都不用想。咱俩那笔账还没算清呢,我这口气还没出呢!再说了,教会了你,我吃什么?”肖玉芳笑了笑:“我可没跟你说学直大轴。” 说完倒满一杯酒举起来问:“ 师傅, 再喝一杯?”
肖家弟兄三个趴在炕上,露着齐刷刷的三个脑袋,议论着父亲的这次失败。
肖德龙沮丧地说:“唉,咱爸今天输得窝囊。”而肖德虎头头是道地说:“我分析了,这三个回合,第一回合,咱爸胜得理所当然;第二回合,咱爸是失常。” 肖德豹问:“ 那第三个回合呢?” 肖德虎道:“ 杨老三是智取。” 肖德豹问:“ 智取?” 肖德虎兵书没少看:“ 杨老三搞了个突然袭击, 把表押上了, 咱爸没有心理准备。另外他又施了拖刀计, 故意空了两锤,把咱爸激怒,乱了他的心,然后来了个回马枪。” 肖德龙、肖德豹听得直点头。
肖德虎进一步分析着:“第三回合,咱爸根本就不应该比,他把咱爸撩起了火,咱爸的心理已经失衡,而他呢,输赢都无所谓,所以,武还没比, 输赢已经定了。” 肖德龙瞪他:“ 这话你怎么不早说?” 肖德虎叹道:“唉,我这也是痛定思痛,总结出来的经验。看来,这个杨老三不是白给的,说不定,他学过孙子兵法。” 喝醉了酒的肖玉芳趔趔趄趄走进院子,她拎着衣服,唱着歌,在院子里转着圈,转了一圈又一圈。冯心兰站在暗处,默默地看着她。肖玉芳唱着转着,突然发现了冯心兰。她嘻嘻笑着:“是嫂子呀,你怎么还不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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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工匠 第五章(6)
冯心兰打量着:“ 自行车呢?” 肖玉芳迷迷糊糊地问:“ 什么自行车呀?” 冯心兰说:“ 你骑的自行车!” 肖玉芳口齿不清:“ 我…… 我也不知道啊。”冯心兰问:“那你是怎么回来的?”肖玉芳手舞足蹈: “我也不知道啊,我唱着歌唱着唱着就到家了。”“玉芳,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喝成这样!我知道你和谁一起喝的酒!”冯心兰生气地说。
肖玉芳晃晃当当还嘻嘻地笑着:“嫂子,我没喝多,真的,一点也不多,我高兴,高兴!”
冯心兰审视着肖玉芳,发现肖玉芳的衣服扣子敞开了,露出了内衣,冯心兰一边帮她系着扣子,一边埋怨道:“看你喝的!一个姑娘家这衣服扣子说开就开啊! 叫人看见多不好啊! 以后可不许这样!” 肖玉芳唱着笑着:“我没醉,你才醉了呢,看,你的衣服扣子也没系,来来,我给你系上。”说着给冯心兰的衣扣解了又系,系了又解。
冯心兰满脸的不悦:“别闹了!叫你哥听见!他正在气头上呢!”
肖长功走了过来:“别说了,师傅赢了,徒弟应该高兴才是,我不怪罪。”肖玉芳说:“哥,你别难受,你的技术是这个!”伸出大拇指。
肖长功笑了笑:“输了就是输了,没那多说道。”说罢,悄悄走出院子。
冯心兰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天亮后,厂区里的小火车吐着浓烟从肖长功面前掠过。烟尘中,肖长功一动不动。火车驶过后,肖长功大步朝厂办公楼走去。
厂长办公室里,肖长功激动地说:“程厂长,我是下定决心了,北京我是不去了,让杨本堂去。人这辈子谁也可以对不起,就是不能对不起自己说的话!”
程厂长极力安抚他道:“肖师傅,你别激动,听我说。进京比武,不仅要看技术,更重要的是要看政治表现,推荐你进京,这是厂部经过研究决定的,不是哪个人拍的板。”肖长功还是较真:“研究也好,拍板也好,要进京比武,就要去最好的,这没的说。杨老三两次胜我,这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话音刚落,电话铃响了。
程厂长抓起电话:“喂,是我。哦,群英会要推迟了?好,知道了。” 程厂长放下电话:“局里来的电话,进京比武的时间推迟了。好吧,这事咱们再议。” 肖长功忽道:“我还有个要求。”程厂长道:“说吧。”肖长功说:“我自愿把工码降到六级,我现在还拿八级,这心里有愧啊!”程厂长宽慰他:“老肖,你是咱厂里的一面旗帜,也是市里的一面红旗啊,你不拿八级,别的工匠还怎么拿呀?别赌气。”肖长功摇着头道:“唉,我不是赌气,我是丢不起这个人啊?”
忙活了一天,肖玉芳和一群女工在更衣室里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聊着天。
胡大姐笑着:“玉芳,你师傅这回可是狗掀门帘子,露了大脸了,你这当徒弟的也跟着展扬了。” 肖玉芳却板着小脸说:“ 光展扬有什么用?他的绝活,就是不肯教我。” 陆小梅过来问:“ 你真的想学他的绝活?” 肖玉芳笑了笑。陆小梅说:“ 那你得想办法。” 肖玉芳笑了笑:“ 想什么办法?” 陆小梅暧昧地笑着:“投其所好呗。” 肖玉芳看着大伙:“哎,你们说说,我师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