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氏生得明艳大方,正衬这些金银俗物。她先摸了摸江絮的头发,然后才笑着道:“路过你这儿,便来看看。”
前几日世子江简宁落水这般的大事都不见这位嫡母探望,此刻只是路过都要进来看看,足见小林氏对这个女儿的宠爱。
母女两个说了会儿体己话,江絮想讨喜的时候简直是妙语连珠,轻而易举就能把人逗笑。她琢磨着小林氏已经被哄得差不多了,岔了个话头撒娇道:“母亲,女儿有一事想求您。”
小林氏喝了口茶,笑意还聚在眼底未消:“什么事儿?”
江絮撅了噘嘴,撒娇卖痴:“女儿想提前支了嫁妆做些生意,也当是多攒些体己,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小林氏眼底那点雾似的笑意眨眼就散了,可她搂着江絮拍抚的慈爱动作却并未滞涩一丝。
她微微垂眼看向江絮的头顶,声音里依旧带着笑:“最近是怎么了,又要改名儿又要做生意,娘的小阿絮真是长大了。”
江絮未听到小林氏置词可否,只以为这事已是板上钉钉了。她笑嘻嘻地道:“女儿往后总要掌家,早些操练起来不好么?”
她本以为小林氏已是默许,因此只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一下,可小林氏下一句话却惊得她猛然抬头——
“是体己,还是要体贴后院那叫江疾的小孽畜?”
江絮几乎是从小林氏怀里弹起来的,她仓惶愣怔地看着小林氏。而小林氏那芙蓉面上也有讶色,好似没想到她会反应如此激烈一般:“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一刹那江絮后背冷汗直冒,她仔细观察着小林氏的脸色。
为防江疾这块璞玉叫旁人看见,一应置办都是她亲自去做,连桃苏都瞒着。
她怎么会知道?
而小林氏却尤嫌不够,又道:“你方才跑那晦气地方做什么?世子有时是不懂事了些,可他是世子、罚的又是偷盗主家的下人,打死也就算了,你去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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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那地方,是闺秀该去的么?”
“即日起你就在屋里禁足反省,好好收收心!”
小林氏说罢起身就走,步履飞快,好似她揣的不是个孩子,而是个汤婆子。江絮呆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小林氏的背影飞速远去。
那枣红漆面的大门合拢了,连带着外面广袤的天空与她的前路一并都被关在了外面。她惊叫一声扑上去要锤门,却被护院横刀阻拦的凶神模样给吓了回来。
江絮孤零零地在那儿站了一会,很快便想通了似的,甩手回了房间。
你关姑奶奶禁闭。江絮冷笑着想,很好。
肚子里有东西也得能生下来才行,否则到头来,不还是得求着姑奶奶给你养老送终?
……
小林氏刚拐上□□,便见了跪在路边的桃苏。桃苏仍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小林氏微微抬手,自有嬷嬷塞了银瓜子给她。小林氏笑了笑,一副慈母愁容:“女儿大了就是不省心,你做得很好。”
“下次小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务要向我回禀,记得了么?”
桃苏诺诺:“记住了,夫人。”
*
停淮料理过停焓,回进屋里。停筠已带着一腔雄心壮志去后面交接库房了,屋内只有香炉的袅袅绵烟盘旋而上。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方布袋——仔细听来,袋里好似盛了一份清亮的铃铛声。
江简宁看了停淮一眼接过布袋。他撑开袋口取出了一封书信,而后一翻手腕,又倒出了一枚赤金蟠龙长生锁来。
“没有旁人知晓?”
“是,”停淮回道:“我支开其他人亲自去办的,按您所言,这东西确在宋明床头的半块砖头后面藏着。”
江简宁勾了勾唇角,他先是拈起那枚金锁,对着光看了看,确认了其中某颗铃铛上的小小凹陷。
然后他拆开那封信。
这是当年宫中旧臣九死一生将刚呱呱坠地的四皇子送出宫外时,所留的绝笔托孤信。
江简宁记得当时宋明就是拿出了这两样物证,才使江疾顺利认回皇家的。
十一年过去,即便这信保存得极好,不曾见过天日,终究也难敌岁月浪迹。纸张发黄变脆,连墨迹都氲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