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对你那般好,这些年将你视如己出,事事为你筹谋,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是她在帮你遮掩,连朕都看在眼里。你如何下得了手?”黑暗之中,蔺衍痛心疾首的斥责仿佛又回响在耳边。
“太子,你太令朕失望了!”
蔺晗之茫然地望着面前被白布遮盖的尸体,周遭漆黑得无一丝光亮,他甚至看不见父皇在哪儿,却能清晰地看到母后陈尸眼前。
那白布在一片黑暗中亮得晃眼,布下露出一只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他少时最喜欢的小风车。
“是谁……是谁杀了母后?”他颤抖着想去拿风车,却被人狠狠踢开。
父皇的声音怒不可遏:“是你!是你杀了她!这风车便是她的指认!”
“不是我,我为何要杀母后?我是要救她的——”蔺晗之抖得厉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无论如何都喘不上气。
“因为你见朕与皇后离心,生怕影响自己的太子之位,便投毒杀了她以表忠心,你这不忠不孝的混账!”
皇帝的声音落下,蔺晗之却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迟疑地抬眼,企图看清那人的脸庞,却无论如何只看到一片漆黑的影子。可他竟觉得那片阴影之下是父皇得意的笑脸。
“晗儿,我不怪他。要知这世间唯有人心莫测,是我赌错了,我甘愿受罚。”
“但这世间总归还是喜多于悲,所以晗儿不必惧怕,一切有母后在。”
值得吗?
为这样一个虚伪自私的男人葬送了自己的青春,又甘愿受尽苦楚……真的值得吗?
脊背湿冷的感觉将人紧紧包裹,蔺晗之一个寒颤,幽幽转醒。
脚腕被硌得生疼,他费力起身。
天色渐明,初阳驱散了最后一抹黑暗,朝霞流动在天边,用明晃晃的金色将整间院子填满。
光落在他撑着床板的手背,暖意聊胜于无。
还是很冷。
蔺晗之皱了皱眉头,只觉浑身筋骨散软没了力气,被铁链铐住的脚踝尤为沉重。
嘴里泛着苦涩,他嫌弃地用禁军护卫昨日送来的水漱了口,却仍未有好转。
想起某人送他的蜜糖还没动过,蔺晗之缓慢地去枕边摸索出油纸包,拿出一块糖放进嘴里。
浓郁的甜腻将整个口腔包裹,总算堪堪压下那股子苦味儿。
他起身朝外走了两步,只觉身上滚烫,却又由内而外地泛着刺骨的冷意。
大抵是宫中事宜平息,今日禁军护卫来得格外早。
元儒带着众人守在门外,却迟迟不见蔺晗之的身影。
他叩了叩门,“殿下?”
无人回应。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有人凑到门边扒着缝往里张望。
院中间的铁桩仍结实地连着那两条链子,沿着铁链一直望进屋里。
隔着破旧的窗棂,隐约能看到床上蜷缩着一个人影,许久都没动静。
“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别是死了……”那几人心虚地便要找钥匙开锁。
他们这几日都因忙着宫里的事,鲜少照顾到这边,就连饭菜也几日没给了。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蔺晗之即便是被废了太子之位,圣上既没下旨贬为庶人或是杀了,便还是皇家血脉。更何况圣上都没舍得让人入狱,只是关在这个破地方。
他们这些负责看守巡视的可以无视、苛待,却不能把人弄死。
元儒抬手拦了一下,“兹事体大,还是要先回宫禀报统帅。”
其他人连连点头,口中附和着准备离开。元儒却没动,只站在门口朝里面望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领队,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