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隐隐的疼。
秦岭应该是和别人在一起,手机静音了。
秦岭有个女朋友的事实,我其实早就知道。那个女孩的相片我也见过,在秦岭的电脑里。她比我矮一点,瘦一点,也是长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在屏幕上甜甜的笑着。我用挑剔的眼光苛刻地审视着她的照片,表面不动声色,却在心里评判她的相貌、衣着,恨不得把照片放大10倍检查她脸上的毛孔,那是属于女人的特有的妒忌方式。
“这女孩子长得好漂亮啊!”我故意夸张的大叫出来,心里却说,我肯定是胜她一筹的,等待着秦岭说“还行吧,没你好看”。
“还行吧,长得还挺耐看。”秦岭说的很坦然。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料到这结尾。
那个女孩是秦岭的客户公司里的工程师,秦岭和她认识的时候,她刚工作不到一年,比我们小五岁。秦岭总说她很单纯,心理年龄偏低,对生活的要求不多。秦岭也说他们在一起很轻松,却从未听秦岭说过爱她。当然,我也从没有主动问过。
我对秦岭有女朋友的事实表现得很淡然,毕竟我们现在只是朋友关系。有了女朋友之后,秦岭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事的时候总是和我泡在一起。我们一起喝茶,看电影,下馆子。更多的时候,就和今天白天一样,一起窝在家里各干各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有时候,当我想到秦岭更愿意和我在一起而不是那个女孩时,我会为这感到一丝得意;但更多时候,我只是感到很迷茫和无聊。
秦岭爱我吗?他爱那个女孩吗?我爱秦岭吗?我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样?这些问题我没有答案,至少没有令我满意的答案。我对现状很不满意,但却总有各种理由维持现状。
当秦岭按掉我的电话或无人接听时,他多半是和那个女孩在一起,我是知道的。
我叹了口气,设置好闹钟。明天,就是等待我的川藏线。
【11】巅峰亦疯癫?
第二天早上起来,吃好早餐退好房,我拖着箱子背着包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酒店门口。根本没有“巅峰”,或者“冷锋”的踪影。正在左顾右盼的时候,听到有人问“你是不是姓梁”。
我扭头一看,是一个1米75左右,肤色炭黑,浑身精瘦,眼睛闪着精光的中年男子。上身穿着一件黄色的T恤衫,胸前印着Burberry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字母,下身是一条深色牛仔裤。这确实是一位川藏线师傅应有的形象。
可是,我这位师傅,竟然柱着一双拐杖!只见他左脚穿着一只登山鞋,右脚高高的肿着,塞在一只宾馆里用的那种棉线白拖鞋里。
我眼神立马变了,怒发冲冠了,心想他妈的什么巅峰俱乐部真是疯癫了,给我安排了一位残疾人师傅,柱着拐还怎么开车,要了亲命了!我他妈的要去消协投诉找你们成都电视台曝光你们到网上人肉你们!
“冷锋呢??”我气势汹汹的质问这位残疾人师傅。
他裂开嘴嘿嘿一笑,对我说:“你很猪啊,冷锋怎么会开川藏线?”
我暗暗吃了一惊,还不习惯一个陌生人如此直接的对我说“你很猪啊”。
“那谁开?”我明知故问,语气更加凌厉。
“我啊。”他回答的很自然。他迎着我的目光,淡定的说:“我右脚前一段时间摔伤了,现在开车没事了。”然后就柱着拐往停车场走。我拖着箱子背着包在酒店门口站着,眼泪都要出来了。心想怎么什么事都让我碰上,飞机昨天迫降重庆应该就不是个好兆头,见着个伪刘欢就够不靠谱的了,今天又是个伤病中的刘翔,跟着他走还是不走?
那师傅已经走到停车场里一辆帕杰罗前面,打开后备箱整理东西。他把一只拐靠在车身上,力量压在左边,单脚撑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干瘦的样子,我突然一阵心软,唉,谁都不容易,受伤了还得出来混饭吃。我心一横,走!
师傅仿佛很笃定我会跟过来,右手抡起我的箱子放在后备箱里。我看到后备箱里有一箱矿泉水,一个工具箱,还有一个帆布拎包,应该就是他的行李了。看着还显得很空旷的后备箱,他转身问我:“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我点点头。
他面无表情的说:“那其实都不要开这个车。”他跳着拿上另一支拐,把两只拐都放到后备箱里,关上门,左脚弹跳着到前面去了。
我站在他背后说:“呃,师傅,沿路不要随意搭别的人。”我这人比较直接,喜欢丑话说在前面。
他转身怪怪的瞅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坐到驾驶位去了。
【12】一种忧愁代替另一种忧愁
我发现这个师傅的眼睛很亮,像抹过鱼肝油一样。
我也走到前面,想了想,拉开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坐定后看到他在后视镜里扫了我一眼,没说话,便发动了车子。
车里很干净,没有什么杂物,愈发显得宽敞。我一个人坐在后排座上,四下打量了一番。驾驶位前方的遮光板上挂着一副墨镜,副驾驶位前方的把手上缠着一条哈达,仪表盘旁边放着一包拆封的香烟。座位中间的储物格里斜放着一个乐扣大杯,里面泡着些*和枸杞一类的东西。
成都开始下起绵绵小雨,我的心情幽幽暗暗的,没有找到旅行时应有的那种抛却一切世间杂事的潇洒感觉,反倒是为即将到来的旅程忧心忡忡。据我所知,川藏线沿路需要翻山越岭渡河,路况多变且艰险,这个季节又正值雨季,路上多有塌方,可谓险上加险。而我的这位师傅,且不说我对他的驾驶技术一无所知,单看他的身体状况,就已经为这次的川藏线之旅又增加了一个风险因素。就算我迫切的想追寻生命的意义,体验生命中的激情,那前提也是活着,也不需要拿生命去开玩笑。正在胡思乱想时,突然想起来相机忘带了。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一向谨慎的我竟然犯了这样的错误,简直不可原谅。
我斜靠在后车窗上,神色焦虑。我发现这位师傅开车速度很快,尽管天下着小雨,他在出城高速上还是不断地超车。我长叹了一口气,准备悄悄地系上安全带,谁知道他这车后座的安全带长久不用,怎么也拉不出来。拉扯了半天也不行,我索性换到另一侧的位子上,这边的安全带倒是能拉出来,但是座位的卡槽却插不进去。我又叹了口气,把安全带拉到底,绑在在卡槽的带子上。
那个师傅不动声色的在后视镜里看着我在后座上折腾,一言不发。
我叹了一口气,换了个姿势斜靠在位子上。当一种忧愁代替另一种忧愁的时候,就叫做以毒攻毒。现在我全然无暇去考虑什么关于人生意义、偶然必然、工作、感情这一干种种。就算我整个生命的存在都是毫无意义,完全出于偶然,但我并不能因此而否定生命中各色鲜活的经历,以及它们带给我的丰富的生命体验。如果一切真是出于偶然,那我应该感谢这种偶然性才对。岁月在记忆中浓墨重彩的勾勒出那些曾经快乐、曾经痛苦的瞬间,彷佛在一页暗淡的文字中用荧光笔做了标记,让我感受到这活生生的生活,是无论什么也代替不了的。那些我自认为的忧愁和彷徨,不过是“年少不知愁滋味”罢了,在生与死面前,还有什么可以称得上问题的呢?
【13】初识雅安雨
车子呼呼的开着,收费站都过了一个,车内还是鸦雀无声。我琢磨了一下,这接下来的十一天时间都要和这位师傅一起度过,不光开车要靠他,沿途吃饭住宿我都是外行,衣食住行他要管后面三样,重要性不言而喻。要是和师傅关系搞不好,后面的苦头是大大的。再说,交规上都说不开赌气车,要是这师傅对我也看不惯,一路上情绪低落,那行车安全都是个问题。
想到这里,我调整了下情绪,开始和师傅没话找话。
“师傅啊,请问您怎么称呼?”我一脸谄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