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说:“我姓喻”。
我一愣,这一路难道是和武侠小说干上了不成。昨天一个姓冷的,今天又是一个姓“玉”的,中国有这姓吗,我还真不知道。
“呃,请问是哪个‘玉’?”我困惑地问了。
“比喻的喻。”他回答。
“呃,喻师傅”,叫起来觉得怪怪的。要是改口叫“老喻”呢,听着是热络了,但好像还没有熟络到这个地步,而且叫“老玉”还真搞笑,我于是擅自将他的“喻”改成了“渝”,叫起来就顺口多了。
“呃,师傅,开车挺累的,你要是累了困了什么的,就停下歇歇,或者抽支烟,都无所谓的,随您的便,怎么高兴怎么来。”我转变的太快了,自己听着连低三下四的味道都出来了。
老喻估计也挺纳闷的,他迟疑着说:“我在车里一般不抽烟——你不介意么?”
我忙不迭的说:“没事,没事,真没事。”又补了一句玩笑:“真不介意,我也抽。”
他笑出声来,宣告他心情好了一些,然后手在仪表盘旁边的储物格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摇下一点车窗,开始抽烟。
接着又无话,我看着窗外依旧是细雨纷纷,天色昏暗,我把车窗打开了,雨落了进来。这已经是在盘山公路上了,细看地势十分险峻,路是沿着山体开凿的,被炸开的岩石裸露在外面,有的地方山体突出在公路上方,在天色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狰狞。路上急弯很多,转弯处碰到会车时,都觉得两辆车真的是擦肩而过。
“师傅,这里是哪里?”我感觉自己好像是西游记里的八戒。
“啊,雅安。”他说。
原来如此。雅安,又叫“雨城”,是一个以“雅鱼,雅雨,雅女”而闻名的地方,果然就见识了这里的雨。据说到这里“沐雨”还能驱疲解乏提神醒脑,当地人就是因为经常淋雨所以都出现过“九世同堂”。这年头的任何说法都真伪难辨,信者只能自取其可信之言,但看来开窗是对了。我暗自猜想今天的午餐,老喻应该是带我去领略雅鱼,这么想着,就觉得有些饿了,看了看表也快到午饭时间了。
过了那段盘山路,路看起来像是乡村公路,路旁有很多招牌,写着明晃晃的“雅鱼”或者“邛崃鱼庄”。
“师傅,那两个字叫什么啊?”我拍拍前座,问道。
“哪两个字?”老喻很茫然。
“那个牌子过去了,等待会看到了我叫你。”我神情专注的寻找那两个字,果然路上接二连三的出现。
“邛崃。”老喻为我扫盲。
这名字的谐音有些问题,怎么能叫“穷来”呢。我之前一直对两个地名颇为腹诽,首先就是“南宁”,本意是取“南疆安宁”,但这么一叫,也就成了“难宁”。人家西安、西宁、北平叫着都挺好,就这南字出了问题。第二个是华沙,英文叫Warsaw,直翻就是“看见战争”的意思,也难怪这地方在历史上颇不太平。现在又来了一个“穷来”,可以排到第三位了。
无数的邛崃鱼庄被老喻甩在后面,我很想去品尝一下传说中的雅鱼,但老喻没有任何停车的意思。或许他要带我去他的定点饭店吧,我想。这也没什么可叽歪的,这就叫潜规则。沿途经过一处,公路旁站了很多人拍照。老喻停下来,说这对面是一座什么山。我看看这大雨天的对面什么也看不到,肚子又饿,就说不下去了。
“今天中午我们去吃龙抄手。”老喻终于给了一句关于午餐的明示。
龙抄手,好吧,很有创意。我对这种本质是馄饨的食物一点不感兴趣。
“那里的鸡杂也很好吃,现在去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了。”看来这地方还真是老喻的定点饭店,只不过老喻偏爱龙抄手和鸡杂,不喜欢雅鱼。或者他是想为我省钱。我突然想起来,还没有给老喻车费,冷锋昨天说过要今天给的。
“喻师傅,我还没有把钱给你。”我说着就探身到后座的包里摸钱。
“你急什么?”老喻的四川普通话很有特点,尾音拉得很长,把“什么”说成“审磨”。“你晚上到了地方再给不行么。”听这口气似乎还有些不满,我看看身后被拐杖压住的包,也只好作罢。
【14】疑似黑店的椒麻鸡
我们七拐八拐的来到一个小镇子里的一条小巷上,在一个类似大排档的店门口,老喻把车停下了。那个店连个招牌也没有,望进去里面黑洞洞的,很像传说中的黑店。估计一路上也就是这么风餐露宿了,卫生条件食品安全暂时可以不用考虑了,反正我带着黄连素呢。
我很识趣的帮老喻去拿拐杖,他只要了一根,又拎上了自己的大茶壶。我也拿上了自己的水壶,出门在外还是喝点热水舒服些。这个店要下几个石台阶,对老喻还真不方便。老板娘和老喻很熟,一看到他就热情的过来打招呼,又看到他后面还跟着一个我,眼神立刻透出暧昧的光芒,更加与老喻用四川话叽叽瓜瓜起来。老喻径直走到靠里的一张小桌子旁,坐着和老板说话。我眼观六路,耳朵只听他们这一方。店里的客人倒不少,我们前面的一个大圆桌上坐着一桌游客,个个都穿着色彩艳丽的冲锋衣,有的还拿着相机给自己面前的龙抄手拍照,简直傻透了。桌上摆着一大盆不辨颜色的食物,估计就是老喻口中的鸡杂了。
四川话我不能完全听懂,只听出他们是在谈老喻的脚伤。他们又说了一阵,老喻用普通话和我说鸡杂没有了,他点了小份的椒麻鸡。我点头表示同意。他又问我要大碗还是小碗的龙抄手,我说小碗的。
他提醒我说:“小碗很小的!你够不够?”
我想想对龙抄手实在没啥食欲,坚持要了小碗。老喻怪怪的瞅了我一眼,跟老板娘用四川话下了单。
椒麻鸡应该是现成的,很快就端上来了。我吃着却感觉不麻也不辣,我的耐辣程度比较高,应该不输给四川人。老喻不着急吃,好像在等我对椒麻鸡下个结论,我抬头和老喻说:
“这椒麻鸡怎么不麻也不辣?”
老喻瞪着我,一脸悔恨的表情,说:“原来你能吃辣的啊,我刚跟老板说只放一点辣。”然后低头闷闷地吃起来。估计他和我一样,对这不麻不辣的椒麻鸡感到很遗憾。
抄手也上来了,老喻吃的津津有味,我却不喜欢。点小碗的还是对的,这里的小碗就相当于上海的大碗了,我也没吃完。饭桌上气氛有些尴尬,我发现老喻也是阴晴不定的人,往往前一句还乐呵呵的,后一句就满腹心事的沉默。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为自己的脚伤所扰,在这山路上开车,右脚的使用频率是相当高的,估计他在忍受着脚伤的疼痛。
午饭时连着收到几条秦岭的短信,应该是上午开山路时信号不好延迟的。秦岭问我到哪里了,路上风景如何等等。这些惯例的问候,这时候却让我觉得烦躁,我索性关了手机。
饭后老喻提起我和他的水壶,蹦跳着要去厨房灌水,我叹了口气,从他手上拿过水壶,自己去厨房灌了热水。
车子在小镇里开得很慢,经过一个路口时,看到路旁停着一辆越野车,附近站着几个老外和一个司机摸样的人,应该是车坏了。几个老外冲我们伸出拇指,做出搭车的手势,那个司机也冲老喻喊话。
老喻一脚油门过去了。我心里开始犹豫起来,有难不帮,一个人霸占这么大一辆车,真是不低碳。但又为自己找借口说,弄几个老外上来叽叽喳喳的,平时在公司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