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找些什么?”有人在背后轻笑,讥诮地问。
雀舌脸色刷白,一个字也不敢说。
“你终于——”他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雀舌感到顶在自己背心的匕首在微微发抖,“还是要离开这里吗?”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雀舌慢慢平静下来,却不敢回头,“韩秋水,还有你韩不及,你们不是都盼着我早日离开这里吗?”
“你、你这个——”韩不及咬牙,嘴里艰难地迸出几个字,“你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眼见着东天慢慢发白,雀舌心下焦急,自己的目的已然败露,韩不及的武功又高出自己太多,硬闯固然无用,但事已至此,焉能就此退缩?放手一搏,还有生机也说不定——
想着,暗暗提气,正欲转身拼力一击,耳边忽听“哇”的一声,颈后黏腻的触感缓缓地顺着颈项蔓延下去,鼻端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韩不及?”雀舌大惊,顾不得许多回过身来,韩不及站在她身后,脸色惨白,唇边一抹刺目的红色,身形摇摇欲坠,“你这是怎么了?”
“不、不要你管——”话未说完,他的身子向前猛地栽倒。
“韩不及!”雀舌抢上前去,却仍然晚了一步,他已然一动不动地伏在冰冷的地面上,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柄匕首,并未出鞘,手柄上镶着一块温润的和田宝玉——正是爹爹留给她的防身之物。
天色慢慢地亮起来,雀舌不敢再耽搁,只得放弃匕首,一路狂奔而去。
第2章(1)
三年后
韩不及坐在碧水寒潭边柔软的芳草地上,背靠着青枫树干,软软地把头靠在屈起的右膝上,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有人说话:“该回去了。”
他一惊抬头,此时日光耀眼,那人背对着阳光,看不清脸面,身形却格外窈窕,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一个名字便脱口而出:“雀儿?”
那人又走近两步,俯下身去,“公子,是我,韩风。”
韩不及看清眼前的人,脸上那还不及散放的光彩便骤然流逝,“有什么事?”
“谷主要见你。”
韩不及答应一声,站起来,往山谷里面走。
韩风终于忍不住,“公子,你还在想着她吗?”
韩不及猛地回头,眼中的光芒竟然有几分凶恶的,“你说什么?”
“楚雀舌!”韩风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她不会回来了!人家是抚远王爷嫡亲的甥女儿,怎么可能再回到这偏僻的落阳谷里来?你再怎么惦记她,她也不可能再回头,你又何苦再想着她?”她一口气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惊恐地掩住嘴。
“韩风,你糊涂了吗?”韩不及淡淡地说,“我怎么会想她?她如果不走,我们这落阳谷里整日吵闹不休,还能安静地练功吗?”抬起头,远远地看到一大片杏花林,正是开花的时节,深深浅浅的淡粉,淡红,在风里轻轻摇曳,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躲在那树后,贼兮兮地偷看他练功,满脸又惊又羡的模样……真是太吵了。
“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按谷里的规矩处置你,你要记住。”韩不及说完,转身就走。风吹着凋落的花瓣迎风飞舞,粘在他乌黑的发上,他冷冷地把那花瓣拂落,雀儿,你竟是王府千金呢……
韩风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片杏花林,三年前的一天,韩不及在林子里练功,由于剑气太盛,满林的花无一幸免,韩秋水为此还责怪他不懂得收放自如控制剑气。只有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当时那样愤怒,她以为他会从此忘了楚雀舌,没想到当天夜里,他就在那片死去的杏花林里种下了新的杏花树,三年了,杏林终于又开出了大片粉嫩的花朵,只是那个远走他乡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
“为了修习《落阳心经》,你已经三年没有出谷,好孩子,难为你有这样的定力。”韩秋水含笑看着他,眼神骄傲得像是在看自己此生最心爱的作品。
韩不及敛眉垂首,并不答话。
“师哥如果知道你已经练成《落阳心经》,一定不敢相信。”韩秋水笑着,“当年他一口断言你的体质不适合韩门武学,还说他的女儿才是武学奇才,结果呢?”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楚师哥,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韩不及乌黑的眸子里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伤痛,她不是做不到,她只是不愿意,雀儿,为什么你总是能把我最珍爱的东西弃如敝屣?你不想做的事,我都已经替你做到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不说这些。”韩秋水终于从对楚燕然的怨怼中解脱出来,吩咐韩不及,“洛阳又要开武林大会,师父年纪大了不想再奔波,你去看一看,不必带十二婢,也不必特意露面,中原武林的事,咱们慢慢地退出来,不要再插手。”
他点头,“是,师父。”
去洛阳……雀儿,我本不想现在打扰你,但天意如此,时间已经到了,你必须跟我回来。
信阳府这些天格外热闹,并不宽敞的街道人群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各色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拥挤中却透出别样的温情来。
太阳渐渐热烈起来,单落紫走得久了,不免口干舌燥,额上也渗出一层薄汗,见不远处有一家茶馆,门楣上题着四个大字——“清秋茶舍”,虽然不大,却透出十分的洁净。单落紫心中欢喜,便走进去吩咐茶博士:“沏壶雀舌,随便几样点心,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