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旁桌一人蓦地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却是一名白衣公子,眉目极清俊的模样,一人一桌,缓缓地啜着茶。
不多时茶博士端来一壶茶,还有一碟金黄酥脆的点心。
落紫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打量这店里的客人,果然热闹非凡,各色人士三五成群,吃茶聊天,略听了一听,全是武林大会的话题。
正吃着,门外忽然一阵喧闹,落紫顺着声音瞧过去,五个装扮各异的紫衣人横冲直撞进来,她不免惊慌起来,拿起包袱便想离开。
“落紫妹妹——”为首一人手里握着一柄折扇,身上穿着妖艳的亮紫色袍子,笑盈盈地说,“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呢?”
落紫心知躲不过,索性坐下来,笑道:“本来是要走的,大公子既然来了,坐下来喝杯茶吧?”
“如此甚好。”紫衣人缓缓坐下,自己斟了杯茶,其余四人一字排开站在他身后。
落紫见他手上的动作,滴水不露,知他早有防范,心里不免着急,四下打量一番,旁人见这五人凶神恶煞,早已躲得远远的,连那茶博士也不知去哪儿了,只有隔桌的白衣公子依旧纹丝不动,自顾自地喝着茶,旁若无人的样子。
落紫一转眼瞧见他腰上佩剑,心中便有了计较,新换了杯子斟了茶,递到紫衣人手上,笑道:“大公子与小妹饮茶,那是小妹的荣幸,怎能劳大公子亲自斟茶?这一杯,大公子若能饮了,便是小妹的荣幸。”
紫衣人目光闪烁,坦然接过,仰头一饮而尽,落紫已经暴起发难,扬手掀翻了桌子,那盏儿、碗儿、碟儿便“丁丁当当”落了一地。紫衣人贯有洁癖,急忙退后,只这一刹,落紫已然退到白衣公子身后,哀声道:“公子救我。”
紫衣人拂去衣上水珠,冷笑,“你是什么人?”
白衣公子连眼皮也未抬,依旧喝着茶,纹丝不动。
落紫高声道:“你连韩门落阳谷的人也不认识,岂不羞煞?我劝你莫要再逞强,当心将你的狗命折在这里!”
白衣公子眼波一闪,落紫与他目光对上,只觉得眼前的这双眼睛黝黑深沉,虽然波澜不惊,却深不可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过于莽撞,然而命在旦夕,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紫衣人疑惑地瞪他,“韩门落阳谷?你是韩不及?”
白衣公子摸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起身欲走。
落紫大急,紫衣人却格外高兴,仰天大笑,“落紫妹妹,你这出空城计唱得太没计较,别说此人不可能是韩不及,便真是韩不及又怎样?我一样打得他满地找牙——”
话音方落,耳边便听利刃劈风之声,紫衣人闪躲已然不及,拼命缩首侧身,心知必然躲不过。半晌却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伤,惊魂甫定,才瞧清楚凶器原来是一支竹筷,笔直地插在他脚边的青砖地上,深深地嵌了进去。
紫衣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你——真是韩不及?”
白衣公子并不打话,抓起桌上的包袱便往外走,落紫紧随其后,临走前还冲紫衣人轻蔑地哼了一声。
出得店门,天色已经稍晚,人潮散了些,落紫紧跟在白衣公子身后,边走边说:“小女姓单,闺名落紫,今日之事多亏公子出手相助,小女日后——”
“你怎么知道我是韩不及?”白衣公子侧首问她。
“您的佩剑啊——”落紫笑道,“涤光剑,《名剑谱》排名第三,便是藏身鞘中也难掩其锋芒,天下能佩这把剑的,除了您还有谁呢?更何况——”
韩不及眼波一闪,“何况什么?”
“何况您的衣裳——”落紫目光中透出三分狡黠,“天下闻名的暗纹明绣,苏州名媛李明秀小姐手绣的山水字画,千金难求,除了您,谁还有这福分拿来做衣裳呢?落紫早听江湖传言,李明秀小姐心高气傲,却对您韩公子情有独钟。”
“你倒是心细如发。”韩不及微微一笑,又正色道,“不管你是缘何与滇中囚蛊门结下怨仇,我都无意插手。今天的事就当凑巧,以后我们再无瓜葛。”说罢,不等她答话,他已经展开身形,眼前隐约见到白光一闪,他已消失在人群之中,引起人们一片惊呼。
“韩公子,我还有——”落紫话未说完,见他人已经去远,只得罢了。脸上那怯怯的神气慢慢退去,唇边绽放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韩不及,不枉费我在你身上花这样多的心思!
四年前,她在京城武林会上见到他,那时他站在韩秋水身后,年纪轻轻就武艺超群,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远远望去丰神玉立,她本是心高气傲之人,但从那天起,她的眼里就再也没有别人。
四年前的错过让她懊悔至今,四年后终于得到他出谷的消息,她在洛阳府守候已经月余,这一次,再也不能错过。
第2章(2)
洛阳安荣王府
诧紫手里捧着一叠新制的衣料,刚转过一道游廊,便见环翠捧着玛瑙盘子,盘中一只精巧的玛瑙盖碗令她忍不住惊呼:“你这是捧的什么?”
“还能有什么?”环翠揭开盖子,“芙蓉清露。”
“难怪!”诧紫笑起来,“原是拿给楚姑娘的吃食,我说什么东西非拿这只盖碗!”
“不和你多说——凉了就不好吃了。”环翠说罢匆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