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得徐尔戈有问题,只觉得这个张回有问题。
大家吃了东西,拔掉帐篷,掩埋垃圾,继续前进。
外面没风,车内开始热起来,四眼拼命地吐着大舌头。
我把空调打开了,回头说:“号外,你怎么一路都不说话?”
他说:“我——我怕你们听着累。”
路越来越难走了,颠得我屁股疼。我全力抓着方向盘,尽可能找平坦的地面行驶。
整个车队的速度简直像蜗牛,平均速度20公里。
沙尘太厚,某辆车的空气滤清器被塞满了;地面跟搓板似的,某辆车的地盘胶套损坏了;温度太高,某辆车的水箱开锅了……
据说,对于一辆车来说,穿越一次罗布泊,等于正常行驶一年半的损耗。
走着走着,我听见后座传来呼噜声,回头看了看,号外已经睡着,涎水流出了嘴角。四眼也累了,趴在他的大腿上,打着瞌睡。
随着我们步步深入,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
浆汁儿一直死死抓着扶手,盯着窗外,缄默。
我想聊聊天,给内心减减压。
我说:“浆汁儿,你喜欢研究异类方术?”
她说:“我这个人天天都梦想遇到奇迹。”
我说:“你认为幻术是怎么回事儿?”
她说:“应该是某种嫁接吧。就如同我们一直被关在黑房子里,施术者为我们打开了窗户,于是我们就看到了外面的日月星辰,奇花异草。”
我说:“我不那么认为。我觉得幻术不是客体的问题,而在主体的问题。”
她说:“大作家,你具体点儿行吗?”
我说:“就说《聊斋志异》里的那篇《崂山道士》吧——道士和两个客人喝酒,在纸上剪个月亮贴在墙上,月亮就变成真的了,照亮了整间屋子。众人喝一壶酒,却源源不断。拿根筷子朝月亮上一扔,就变成嫦娥飘下来,跳起霓裳舞……所有这些不过是催眠术。那个姓王的崇拜道士,因此,道士很轻易就控制了他的精神。”
浆汁儿说:“有神论者和无神论者没法对话。”
我说:“你不要回避啊。”
浆汁儿说:“那你听过搬山术吗?”
我说:“没有。”
浆汁儿说:“就是五鬼搬山。施术者催动五鬼,占据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然后扭曲空间,瞬间把物体移走。分小五鬼,大五鬼,也叫小搬运和大搬运。小五鬼只能搬运小物品,钥匙手机钱包之类;大五鬼却能搬运大物品,比如银行和金店。”
我憋着笑说:“怎么都和偷盗有关啊?如果真有这般法术,应该推荐给拆迁部门。”
浆汁儿瞪着我说:“你不要笑!好像在智商上有什么优越感似的。”
我就不笑了。
浆汁儿继续说:“还有穿墙术和遁地术。就算谈科学,从量子物理学的角度说,这种瞬间转移在理论上也是可以实现的——把人体分解,传送到目的地,再根据这个人体的所有原子结构信息,重新组合。”
我说:“我听过,但是有三个难关需要突破——第一,如果把人体分解,那温度就必须比太阳内部还要高。第二,人体信息等于全世界全部图书的一亿倍。用计算机传输这些数据,花费的时间将是宇宙年龄的数千倍。第三,我们永远无法绝对精确地描述出一个人体的原子结构。因此,我相信,传说中的穿墙术,遁地术,都是障眼法而已。”
浆汁儿说:“大叔,你不要轻易否认玄学,在古代,人类认为科学是玄学,在未来,人类会发现玄学其实就是科学。我说明白了吗?”
我说:“很明白。”
过了会儿,她又说:“你相信星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