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失眠
想到你
我会勃。起”
和白薇喝酒的时候,我作不了诗,因为我只会作情诗,只会作淫诗,给白薇作的,那只能是哥俩好的诗,这诗我不擅长,我不是杜甫,我没他那么沉郁顿挫,不能像他《忆李白》一样深沉。
当晚的天空很黑,当晚的月亮很亮,当晚的星星很多,世界的美好仿佛回光返照一样,美得滴血,美得令人窒息。
我们说好不醉,最后却是不醉不归,终究没能说上什么话,各自回了宿舍,倒头睡去。我一觉醒来的时候,白薇已经乘上了火车,火车向遥远的四川驶去,这一去,我不知道能不能复返,咫尺理塘还能不能复来。
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在天台喝酒,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也没有晚风。我听商陆说,上一个夜晚,也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晚风。
而后,我又喝醉了。
“那边有座位。”木槿指着一排空荡荡的铁凳子,拉着我跑了去。
座位冰凉坚硬,比坐学校课桌课椅还要如坐针毡。木槿坐在我的旁边,头发,脸颊,身段和36码的脚,我都很熟悉。而此时,我转头看她的时候,她的身影有些模糊,仿佛水汽一般,我觉得她马上就会消失,我想像小时候一样紧紧地抱住她,摸着她的头说“早点回来”。可是我们都长大了,我不会再紧紧拥抱她,也不会再摸着她的头让她早点回来。她像一只白鸟,终究不会在树梢上停留一辈子,她属于天空,她需要飞翔,她的本性就是从一根树梢起飞,遨游千里,然后栖在另一根树梢上,准备下一次的起飞。我知道四年前她就已经从那个叫做“家”的树梢上起飞,她恋恋不舍,于是停留在我身上,停留总是暂时的,她总会在此起飞,她必须在今天起飞,离开我这根树梢,飞向千里之外,飞到天涯海角,在叫做上海的地方停下。
上海不远,从南京坐车两个小时就能到达,但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有太多空间和岁月的隔阂,这些东西会让自己变成别人,会让别人失去自己。所以我总是担心,我会在此刻失去她,尽管我从跟她携手出生的同时就注定会失去她。我想起爸妈,他们送我们离开南京,送我们来到天津,临走时候,爸的眉头锁得很紧,妈的笑容很是僵硬,我现在才意识到,心会落泪,泪水是红色的,和鲜血一样。
我们过十岁生日那天,家里烛光通明。我妈跟我们说,十岁生日许下的愿望绝对会实现。我默默许愿,希望自己能到外面的大世界去闯荡。我问木槿她的愿望是什么,木槿说:“我想去上海。”
“你为什么想去上海?”我问。
“那边有海,有沙滩,有灯火辉煌。”木槿说。
愿望真的都实现了。
我知道有一天我也会离开现在这根树梢,那时候是否也有人会为我悲伤。
车站里的人越来越多,空气越来越燥热,气氛越来越压抑。于是卖雪糕的推车多了起来。圆脸的雪糕从一块五一根涨到了三块,很多人口渴,很多人烦热,很多人买雪糕。雪糕上的小脸在人们嘴里融化,上翘的嘴唇滑落下来,表情哀愁,看着广阔的车站和拥挤的人群,眼睛也融化了。
“吃雪糕不?”我问木槿。
“不吃,姨妈要来了。”木槿说。
“我陪你说说话吧。”我说。
“嗯。”
“你回家还是去上海?”
“去上海。”
“不回家了?”
“嗯。”
“走得这么急?”
“上海那边催得急,让我早点过去。”
“哦。”
“你不舍得我?”
“我怎么舍不得你了,世界就这么大,去上海还不简单,我今年暑假就去上海找你。”
“我工作忙不能陪你怎么办?”
“我就把咱爸妈带着,我不信你不陪他们。”我说,“如果你工作忙,没时间陪我,那就不陪吧,我是过去看你的,不是打扰你工作的,看到了,便可以了。”
“哥,你别把我当你的那些小女生哄,我也不是你的那些小女生,别跟我煽情,你找个我有时间的时候去不就行了吗?”木槿说着挽着我的手臂,头靠在了我肩膀上,可是语气还是那么强势。
我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在四上,分针指在十二旁边。
“该走了吧?四点了。”我说。
木槿没有说话,从铁凳子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