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王静默一瞬:“我这段话的重点是,为了于小公子的安全和名声,应该让他去别处住,或者在城中购置一座府邸也不错。而且阿兰,你刚上位,不要被别人抓住把柄。”
兰濯池终于把视线从地图上移开,他无所谓地笑笑:“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
这几天兰濯池总像是有事瞒着,靳王猜不出来,难免有些为他忧心。不过兰濯池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多说,眼见兰濯池站起来朝外面走,他心领神会地站起来跟上。
今晚那东西就能做成了。
就差一点点,得赶快做完。
但兰濯池刚将门推开,还没从殿里走出去,外面就走来一个身影。
宋吟脸色有些苍白,呼吸清浅悠慢,似乎走两步路都很勉强,他见兰濯池走出来,愣了一下就上去揪住兰濯池的衣袖,小声道:“兰濯池,我有话跟你说。”
兰濯池也有东西让宋吟看,但不急于这一时,他还没做好:“晚点成不?乖,等会我来找你。”
宋吟很固执:“不行。”
兰濯池不是第一次被宋吟堵,但人性本贱,宋吟越是这样他越是看着可爱,他伸手捧住宋吟的脸,将两边的肉乱七八糟揉了一通,最后对着脸颊红红眼神懵懵的宋吟哄道:“很重要的话?”
是比很重要程度还要再严重一点的话。
宋吟正欲说什么,一边的操心老妈子靳王已经被兰濯池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宫里有那么多眼目,兰濯池也不怕被别人看去!
靳王飞快拽住兰濯池,一边拽着飞速往前走,一边回头朗声道:“于小公子,你先在殿里等着!我们马上就过来,半个时辰,不……半柱香时间我们就回来!”
北燕人身强体壮,连冬天都要袒露胸膛,身体素质不是一般强,靳王一溜烟就带着兰濯池跑没了影,于是也就错过了后方盯着他们远去、神色异常复杂的宋吟。
靳王先去马车里掏出一箱东西抱在怀里,再神神秘秘跑到了后院的江边,递给兰濯池:“喏。”
兰濯池将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用一根长杆挑起,再放到远处的池面上:“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北燕的冬天很冷,池面结了厚厚一层冰,踩上去用力跳都不见得会塌。
此时江面上放满了一盏盏祈福灯。
在大靖的时候,兰濯池是想带于胶怜去看祈福灯的,大靖没那么冷,这个时候还有些水没被冻住,有些百姓就爱去江边放祈福灯,只要在街边买一盏就能放下去,看他在水面上飘飘摇摇,带着心愿飘至远方。
可惜没看成。
兰濯池记得答应于胶怜的每一句话,不想食言,但北燕太冷了,想找到一面没被冻住的湖,要往南走很远很远,他不想让于胶怜等太久。
所以就在皇宫吧,就在他小时候长大的地方,给于胶怜放一池的祈福灯……
靳王闻言看向前面的水池,这一池子有多大呢,大到叫上所有宫女往进倒水都要倒很久才能倒满,他看着满池的祈福灯,如实道:“应该没人会不喜欢吧。”
兰濯池紧绷的身形松了松,他似笑非笑:“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就愿意和你来往吗?”
靳王一听顿觉惊讶,阿兰之前可从没说过这么直白的话,他扭了扭身躯一个劲瞎害臊:“因为什么?”
兰濯池一阵见血道:“因为你懂事,知道说我爱听的话。”
靳王:“……”
想起于胶怜还有话要说,兰濯池没浪费时间,他挑起长杆一盏一盏点燃灯芯。
其实本来不该做这么久的,可北燕的水一年到头结封,没几家店卖这种能飘在水上的祈福灯,他多跑了几家店,所以耽误到现在才凑齐满池子的量。
天色已晚,除他们二人外无一人的后院里,结冰的池面一盏一盏亮起暖黄的灯,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都灿如白昼。
在以雪白为底色的北燕,很难看到这样的盛景,璀璨至极,温暖至极,靳王看着看着竟看傻了眼,在旁很不沉稳地哇了一声。
兰濯池的眼底晃开一抹抹的暖黄,脸上难得多出了一些笑意,一片片跳跃的光打在衣服、肩头、发丝上,那萦绕的杀伐之气也因此消融不少。可见人开心起来很容易,兰濯池抬眼看向天边,突然有了很多的盼头。
如果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他一盼能和那个人长长久久,二盼对方平平安安。
他杀了太多人,倘若这辈子不能善终,也想为那个人求得一个好的结局。
兰濯池低声道:“说起来,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
靳王听到了,在一边搭话:“谁的真名?”
兰濯池摇了摇头,在靳王一头雾水的表情中说了一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