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瑶放下没烤好的螃蟹,像小孩子撒娇那样摇着他的手臂嘟囔,“但是,螃蟹就是要跟醋一起吃的啊!”
晏决手中端着剥了壳的螃蟹,臂弯被她这么晃着,迟迟没有动口,唯有目光无奈地朝她偏来。
跃动的灵火映在他的眼中,使他显出些许犹豫的模样。
而虞瑶便抓住他动摇的一时片刻,捧着脸蹲在他面前。
见他略不自然地直起腰朝后轻仰,她又趁机向前挪了挪脚,再次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乎央求道:“就蘸着醋吃一次,好不好?”
在白色灵火的映照下,晏决沉默许久,脸色却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变红,终于语声艰难道:“……虞姑娘。”
“嗯?你是不是答应我了?”虞瑶故作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睛,顺势又凑近一分。
只要她稍微再往前一寸,就能撞上他的胸膛。
“你这样……我没法动了。”晏决仿佛举起一面小小的白旗般,高高托起剥了壳的螃蟹,流油的蟹黄正从旁滴落,而他向后斜去的脊背与地面几乎形成一个危险的夹角。
虞瑶瞅着他这副竭力躲避却又不敢逃跑的样子,十分努力地憋着笑,最后忍不住从唇齿间迸出一句,“你就这么怕我啊?”
晏决仍在尽力维持他这个变扭的坐姿,语气不太坚定,“……我没有怕。”
“不怕吗?”虞瑶伸出一根手指,在他交错的衣襟上轻轻点了一点。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八尺高的男人只是沉寂了两个弹指的功夫,然后便好像再也压抑不住似的,腾地从她面前站了起来,飘逸的月白色袍摆甚至随着他的动作,从她的面颊边轻晃着来回拂过。
虞瑶蹲在原地,撇了撇嘴,眉头微皱着抬脸望他,“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回竹屋,去蘸醋。”晏决说着,弹指灭去灵火,一挥手将地上的螃蟹通通纳入腰间储物坠中,整个人如同惊慌的白鹤般,袍袖生风地侧身大步迈开。
虞瑶从岸边提起自己那双红色短靴,随意哼着小曲,小跑着赶超过他的步伐,才继续沿着来时的路慢悠悠地往回走。
“我跟你说,我师妹那边的醋可全了,像什么葡萄醋、荔枝醋、梨子醋啊,凡是我们茯苓宗有的果子,她都拿去酿过醋。你想要蘸哪种醋,记得先告诉我,我好帮你去找……”
她自顾自地说了半天,耳畔不断有蛙声虫鸣传来,却始终没有男人的话音。
虞瑶略微纳闷地回头望去,就看到晏决正从地上收回视线瞥向左侧,便疑惑道:“你刚刚在看什么吗?”
男人唇角微抿,手指蜷曲着往袖里藏,回得亦有些仓促,“……看夕阳。”
虞瑶微微眯眼,目光扫过半圈,才迟疑着唔了一声,“夕阳在西边,可你刚才看的是东边。”
空气突然间便安静下来。
晏决伫在三丈远外,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四周游移,像是不知该如何接话。
虞瑶想到什么,低头打量自己沾上些许草屑和泥土的双脚,又抬眼看他,“是不是因为我光着脚,让你不自在了?”
“这是虞姑娘的自由,我无权干涉。”晏决俯着视线,没有看她。
然而脚步声由远及近,只不过短短数次眨眼的功夫,她的声音已近在耳畔,“你也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吧?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晏决下意识地绷紧肩膀,脖子僵住,声音一下子小得像蚊子哼,“……我怕我会对你怎么样。”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吗?”虞瑶两指捏着自己的下巴,故作深沉地点了半天脑袋,而后却毫不在意地伸出手,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你别怕啊。”
就凭她对他的了解,他才不敢呢。
*
两人快走到竹屋前时,却先听到屋内传来两道话语。
“掌门师伯,您要是不摘帷帽的话,可怎么喝茶呀?”
“哎哎,不能摘不能摘,这事关我的颜面。”
“您的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