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痕自然不肯,还是进厨房帮方馆长烧了一锅热水。
方馆长在脸盆里倒入热水,又兑上冷水,来回试了试水温,端起来往外走时不忘交代有痕,“碗架最上层有两桶马奶酒,冰箱里有一盘羊头肉,再切点熏马肠给他们端上,风雪夜上山救人,出来的急,肯定都饿了。”
有痕依言,找出方馆长珍藏的马奶酒,取出羊头肉,另拿了一条已经蒸好的熏马肠切片,搭配上胡椒辣椒粉和蒜泥香油干湿两叠蘸料,端进屋里。
屋内果然如方馆长所料,一群上山救援的壮汉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有痕稍早送上的马奶茶和羊油馓子已经被吃个精光,连她们没吃完的包尔萨克和沙葱炒羊肉块儿都被一扫而空。
这时端上来的大块肉、大碗酒,正中下怀。
汉子们喝酒吃肉,还不忘在矮炕边上让出一个空隙来,叫有痕过去坐。
“妹妹快别忙了,过来坐,一起喝茶!”
吴静殊也拍拍自己身侧,示意有痕一起坐。
有痕恭敬不如从命,坐到先生身边,正与先生另一边坐的傅其默斜斜相对。
汉子也不介意,给自己倒一杯马奶酒,啜一小口,眉眼里透出一点舒坦,笑眯眯问有痕,“妹妹来我们县里多久了?各处都玩过没有?走过乌孙古道了吗?”
有痕摇头,“来了将近一周,在县里逛了博物馆,还没走过乌孙古道。”
蓄着一腮胡子的壮汉一拍膝盖,“等雪停了,找我们给你做向导,带你走一趟乌孙古道!你可不要学那几个——”
络腮胡朝客室方向扬扬下巴,“一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二不请专业向导,三不做好充足准备,心血来潮就想穿越乌孙古道,没带足保暖衣物,只准备了两顶简易帐篷、一点点食物就上山了!”
另一个戴眼镜略斯文的年轻人抓一块羊头肉撕咬一口,“要是一看到下雪,立刻返程下山,也不会被困阿克布拉克达坂。”
络腮胡恨铁不成钢,“这不是找死吗?!”
一群壮汉纷纷点头。
“山上平时就冷,这一变天,风大雪大,经验丰富的老向导都不敢打包票自己绝对不会遇险,是谁给他们的勇气还要继续往前啊?手机在极寒低温环境下自动关机,无法重启,手机导航无法使用;衣物既不防水,又不保暖;两顶简易帐篷未正确固定,悉数被风吹走,最后只能蜷在背风的岩石后面……”络腮胡牙疼似的,“嘶”一声,“要不是四个人里总算还有一个没那么糊涂的,在手机彻底没电之前,给报警台打了电话,把他们的大致坐标提供给报警台,我们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这种天气,车上不了山,到山脚下就得换马。最后一段路,连马都走不了,全靠我们徒步背着救援工具走上去……”眼镜青年放下手中的羊头肉,摘下眼镜,垂下头,“救援是我们的责任,可有时候却要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来承担他们任性的后果。”
几个人齐齐沉默下来。
客室里那四个驴友,三个失温冻伤还比较轻微,唯一的女孩子情况不大好。他们做救援这些年,见多了登山迷路、雨雪遇险的牧民、游客,还是难免会觉得难过。
他们一代代救援志愿者,有人甚至为援救遇险的游客,付出生命的代价,仍有鲁莽的驴友,无视自己的安全,贸然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