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那日。
一瞧房内是按唐国习俗布局装点,再看荀娘子和丫鬟小厮三张陌生面孔,燕姒起先颇是警惕,试探性地用唐国话问他们都是谁,此处又是哪。
丫鬟不知所措,小厮则言简意赅:“小姐傻了。”
荀娘子当即差小厮请郎中来看,郎中摸着胡子高深莫测地告诉他们,荀姑娘三年前摔池子里磕到脑袋,患的是失忆症,需要慢慢将养。于是荀娘子等人从高度紧张变为悉心照料,一连七日枕戈待旦。
燕姒瞧他们并无恶意,又难得尝到寻常人家的温馨,便安心住着。只是昏睡日久,这副身子不活络,而今依着竹杖,才能勉强下地。
日上三竿,荀娘子掀开门帘进屋,见燕姒杵着竹杖往妆桌边挪,赶忙搁下手里的刺绣,上前搀扶。
“哎哟小祖宗!你怎么自己下来了?”
前世学的唐国话派上了用场,燕姒从容答道:“郎中叮嘱我能走动了便要多加走动,这样经脉活络得快,病自然痊愈。”
荀娘子把人扶到妆桌前,替她拿开竹杖,问她:“泯静呢?”
“说去小厨房打热水,已走了一阵儿。咱们院里就她一个丫鬟,我若事事等着她在才能做,岂不是要累死她了。”
这话在理,荀娘子在周府无名无分,周夫人与她交好,肯收留她这么多年已是大恩,怎好因女儿生病,再问主人家多要人手。
“是你阿娘没出息,苦了你。”荀娘子站在燕姒身边,垂着眉眼有些沮丧。
“阿娘可不能这么想,我能活着,又有阿娘疼我,已经很好。”
燕姒宽慰了荀娘子两句,拿起木梳对着铜镜梳头,从镜子里看到母女二人的模样。
这不是她。
看多少遍也不是她本来的模样。
镜中是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三年的荀姑娘,久病缠身,体态身形,比燕姒娇小纤弱许多,只是这张脸上,呈现出一副病态的白,到叫燕姒想到了自己。
三年前,她就被唐绮一箭射死了,死在鹭城城墙下,大约连尸骨都无人为她敛。这些日子她常对着这张脸想,或是因为她与荀姑娘乃同日出的事,才叫阎王府君收错了魂儿,白白捡来条命,很该暗自庆幸。
荀娘子想到她能奇迹般醒来,自然听劝,叹道:“是啊,你能醒过来,已是万般好了。”
“阿娘帮我看看,钗花簪在哪里?”燕姒乖顺地唤着“娘”,从头面匣子里挑了一支绢钗,侧身递过去。
荀娘子笑容慈和,接了钗,对着燕姒刚梳好的发髻作比。
“今日放大晴,外边太阳极好,等会儿你洗漱了,咱娘儿俩去院子里绣花。”
燕姒不自在地蹙眉,她不擅女红。
怕在荀娘子面前露出马脚,她只好抬抬手,叫苦道:“手不利索,阿娘那鸳鸯是细致活儿,可不能让我给弄坏了。”
“你呀。”荀娘子被她逗笑,说:“左右是懒,以前就不爱做女工,当心将来嫁做人妇了,受夫家婆婆奚落。”
燕姒既占了荀姑娘这副身躯,理当侍奉荀姑娘的亲娘,当即笑说:“我不嫁人,陪阿娘一辈子多好。”
荀娘子听得受用,笑得合不拢嘴,替她簪好钗,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鼻头。
“小猢狲,阿娘的私房钱少,可给你娶不来一位好样貌的郎君。”
燕姒心道,只得是在唐国,荀娘子才能道出这番话。奚国地处南荒,国力薄弱,向来男耕女织,哪有倒插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