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曼医院说,人类对生命的观点迟早会改变,等到改变之后,复制人类就会成为普通的事实。
在他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之后,我当然听得出他们的弦外之音是:人类现在还很落后,等到在思想观念上有了进步之后,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讨论。
然而,作为人类的一份了,我虽然明知道复制人对人类生命健康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是还是在观念上很难接受复制人不是生命的那种彻底的否定。
我绝对不反对勒曼医院一直在进行复制人类的行为,也相信一些国家的立法,对勒曼医院完全不起作用,可是却也不赞成在人类思想观念还停留在这一阶段的时候,将应该发生在下一阶段的事情,提前实现。
所以我在听到了杜良的要求之后,思绪十分紊乱,一下子想到了许多,想到的事情杂七杂八,主要的就是上面所记述的那些。
我一面想,一面不由自主摇头。
摇头的原因,一是我不愿意勒曼医院的复制人离开勒曼医院,二是我不明白杜良要复制人有甚么用,三是我可以非常肯定,就算我和勒曼医院的关系良好,勒曼医院也绝对不会肯将他们复制的人给我。
在杜良提出了要求之后,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白素几乎没有反应。
杜良显得很不耐烦,大声道:“你摇头是甚么意思?”
我没有向杜良详细解释我摇头的三个原因,只是简单地道:“我做不到。”
杜良脸色阴沉,冷冷地道:“外星鬼不想地球人进步,你也和他们一样,受了他们的同化,还是你现在在替外星鬼服务……”
他在这样说了之后,又神情非常不屑地咕哝了一句:“人奸!”
他以为我听不到,可是我耳尖,偏偏听到了,一时之间真不知道是生气好,还是好笑。
杜良的所谓“人奸”这样古怪的名词,显然是跟“汉奸”同样的意思。
杜良一直非常不喜欢外星人,和外星人站在完全对立的地位,他甚至于一贯称外星人为外星鬼,他离开勒曼医院,独自发展,也是因为不喜欢勒曼医院有外星人的加入。
所以这时候他称我为“人奸”,我倒可以理解,他认为我常和外星人打交道,就好像抗战时期常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中国人是汉奸一样,我是“地球人奸”。
对于他这种狭隘的“地球人主义”,我当然只是付诸一笑,略感到可哀——看来人类就算在将来可以克服狭隘的民族主义,还需要克服狭隘的地球人主义,要走的路还长得很!
而我对他的话在意的是,他在向我作严重的指控,指控我和外星人联手,阻碍地球人进步,这是百分之百无中生有的胡说八道,未免太可恶了。
我也还真是懒得再和他这样的人说下去,连才一看到他的时候,那几分兴奋也化为乌有,他有关知识转移的研究,详细情形如何,我也不想知道了——应该说我虽然想知道,可是却肯定自己无法忍受和他作进一步的交谈,所以只好放弃。这时候我正在考虑的是要拉看他的头发,把他拖出去呢,还是干脆一脚把他踢出去。
就在我还没有决定的时候,白素开了口,她的语气居然和平常一样,她道:“此话怎讲?”
我们没有激动,反而倒是杜良反应激烈,他跳了起来,大声道:“知识转移是人类加快进步的唯一方法——现在人类进步的速度是爬行,普遍的进行知识转移,人类进步的速度,就是超音速了!”
白素还是很平静——杜良的这两句话,我并不反对——她向我指了一指,道:“这和外星人、和卫斯理有甚么关系?那是你的研究项目。”
杜良挥看拳,神情更加激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白素又道:“你是想通过卫斯理,和外星人言归于好?”
白素这样揣测,也很合理,因为看来杜良情绪非常困扰,可能是他的研究工作出了问题,想寻求外星人的帮助。却不料杜良勃然大怒,厉声道:“放屁!”
他竟然敢这样对白素说话,不等白素皱眉,我已经大喝一声,飞身向他扑去,我这一扑,去势何等之快,可是却想不到白素比我还快,也飞身而起,同我撞来。
这一下突然的变化,变成了我和白素两人在半空中撞在一起,我应变快,立刻就势抱住了白素,白素也是一样的反应。形成我们两人忽然跃起拥抱,然后又一起落地。
虽然夫妻拥抱,事情很平常,可是由于我们的动作实在太快,而且也突然,所以实在很是古怪,杜良瞪大了眼睛,显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
还没有落地,白素就向我摇头。
我向杜良看去,他显然完全不知道他至少有三颗牙齿失而复得,还在想说甚么。
白素虽然阻止了我的行动,可是也显出相当厌恶的神情——对白素来说,已经说明她心中对杜良的讨厌程度。
我虽然没有动手,可是却动了口,喝道:“滚!”
白素的动作,配合得很好,她立刻走过去,打开了门。
任何人在这样情形下,都应该可以知道是非走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