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示意,洛桑随姑妈回宫。
下一场戏是文武朝拜,新王登基。
洛桑换了一件新袍服坐在上面,由根柱扮司仪官宣布开始朝拜。
先是那几个放羊娃跪拜,嘻嘻笑着作鬼脸。接着是佳莫、小丽和几名大学僧扮作卫士、宫女跪拜,除了佳莫别人都忍俊不住,连洛桑自己也差点儿笑出来。最后是两个人戴着大臣面具出来跪拜,洛桑看着其中一人身影极熟,正要问,只见二人摘下面具,洛桑大惊,呼道:“师父、总管大人,快请起,怎能……小人、徒弟担当不起,这……”
洛追站起,稳稳地说:“洛桑,别忘了你是新国王呀。”
“师父,这不过是在演戏。”
“洛桑啦,把世间的事情搬上舞台不就是戏吗?”
塔布站起说:“新国王一举一动关系邦国福祉,望以众生为念。”
洛桑一脸茫然。
第二天,佳莫通知四名大学僧和两名较大的小学僧入选。看着别人都兴高采烈,洛桑不知为何却高兴不起来。
当晚塔布感激地说:“佳莫啦,多亏你想出的妙主意,大人面前我一定为小姐请功。”
佳莫忧虑地说:“两位大哥,后面的事情恐怕不会太顺当。”
“今天是九月初五,我看隔日出发,怎么样?”塔布问。
洛追点点头。三人研究到夜深。
经过旺秋几天来的精心治疗,洛追能骑马上路了,一行人初七早晨出发。洛桑很关切师父的身体,想问问又止住了,他觉得师父这几天好像总在躲着自己。
“洛桑哥!”是热热正向寺门小跑过来,一缕晨光投射在她身上,洛桑望过去,忽然觉得这个胖乎乎的小妹妹长成大女孩了,一对眼睛好似两颗成熟的杏子,闪烁出少女才有的那种不易察觉的眼波,一时呆住。
“洛桑哥,你们这是去哪儿呀?”
因为不让张扬,洛桑小声说:“我们跟着圣城来的官儿去参加燃灯节藏戏演出。热热,你有事吗?”
“阿妈让我来看哥哥回来没有,再告诉你那个姑妈早没影儿了,还说明天是集日,专门烙了红糖酥油饼,那你吃不成啦。”
“明天吃不成了,回来再去吃,谢谢阿妈啦。”
“洛桑哥,你们走多长时间?还回来吗?”
洛桑大笑,“当然回来啦,年底前就能回来。”
热热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洛桑哥这一去就不再回来了,直直地盯着。洛桑用手背拭去她眼眶内打转的泪珠,“热热,你今天怎么啦?我从圣城回来立刻就去你家吃饼,给我留着啊。”
“洛桑哥,我给你留着,一直留到你回来……”热热一扭身跑了,她就像迎着满天朝霞依依飞去的一只小鸟。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他们看见过对方,她是跪在道旁仰视,他则是远远地了了一眼,没敢走上前去。饼,热热一直给他留着,当得知他的身份后,她对家里人说:“我不配伺候佛爷,这饼是给洛桑哥留的。”后来热热成家了,仍住在镇上,不肯搬离,她把饼挂在门上,过段日子换一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临终时还叮嘱女儿要一辈一辈坚守下去,“他那天早上走之前说过一定回来的。”
女儿又传给女儿……只是后来不再挂真饼,改挂一张画的饼了。当地人把这种饼叫热热饼,香甜可口,若读者去达旺旅游,一定要品尝品尝。据说那块画着饼的牌子至今还挂在热热后人的房门前,因为与六世达赖佛爷有关,牌子后来刷成黄色。
这里的人们至今仍深深怀念着六世达赖喇嘛。当地人说,怪不得那天晚上雷电轰鸣,原来打闪是给六世佛爷来到世间照路呢,串串雷声那是为六世佛爷的鼓乐送行。他出生在藏南错那宗的达旺地区,具体地点已很难考证,乌坚岭一带的人们将传说中他的出生地,视为朝拜的圣地,尽管那里只剩下一堆石头废墟,却至今经幡林立、风马旗飘扬。
离开达旺,一行人向北行去,旺秋带50名骑兵殿后,央金率500民兵间隔半天路程。时令仲秋,但见平畴沃野,林木萧疏,经过夏季消融,雪峰间或露出坚硬的铁色肌肉。学僧们都是头一回出远门,一路上说说笑笑非常快活,洛桑心想,要是阿婆也跟着出来该多好。
队伍和贡布相遇后,贡布第一眼见队伍中有洛桑,不免一惊,心想莫非真的是他?可瞅瞅周围人的神态又不像,一问才知是去圣城演戏。因往后要不断与桑结联络,洛追建议塔布留下了贡布。一行人继续前行,由哲古错西行300余里即浪卡子,估算可以按时赶到,佳莫提议抓紧赶路,以备往后要有时间应对意外。
“旺秋,到拉萨后我干脆直接去找梅朵姐姐,把这事定下来,大人不会有意见的。”
旺秋瞧瞧四周,小声说:“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大家好像都很忙,央金姐,这事先放一放吧,不着急。”
有三分之一路程是沿着羊卓雍岸边走的,洛桑由衷赞叹,果然不愧雪域第一圣湖。这湖不是一望无际的一片碧水,而是曲曲折折,山环水绕,布局错综,树草繁茂。往往是前方峰崖壁立,可一拐,又是一汪绿水。湖中有孤岛,也有大片高地,怪石嵯峨,芦花摇曳。湖水澄净,倒影如画,仿佛将天地宇宙缩聚于此。难怪为高僧观湖、众生转湖的第一去处。
秋天的羊卓雍,少了几分神秘,犹如卸妆的清纯少女,在她面前,任何邪思杂念荡然无存,与她对视,亿载不过刹那,瞬间即是永恒。
一路上,由佳莫伴随学僧。九月十二日下午,队伍在湖畔达隆寺扎营。佳莫向独自在岸边眺望的洛桑走过去。
“佳莫阿姨,羊卓雍真是神奇,往这儿一站,喜怒哀乐顿消,您有这种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