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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信面带微笑,也陷入回忆之中。同掷杯一样,那年的j□j韶光,也是他记忆中美好的日子:他终于在众人面前一展其才。
他喜欢那种感觉。他尤记得,小时候家境却是一般,头上是颇为厉害的大姐,而后是只长他一岁的兄长。兄弟二人一起长大,一起玩乐,一起开蒙习字,然而兄长得到的瞩目,却远远超过他这个弟弟。
杨信小时候也懵懂过,明明自己学的更好,私塾的先生会眯着几乎瞧不清东西的眼,摸他的头,赞他学得好——比旁人都要好。但是在家中,可阿娘与阿耶每次都先问起兄长,细细的查兄长的功课,兄长有一点进步,便会被阿娘搂在怀中,亲亲热热的摸着头顶,夸赞不已。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只能站在一边,用仰慕的眼神望着。
可究竟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知道为什么——因为兄长为嫡长子。他虽也是阿娘的儿子,但是他是嫡次,天生便比兄长低一头。
他不怨恨兄长,不怨恨任何人,这种东西是改不了的。他只有一个期望:他只期望别人能看到他,看到他的努力,看到他的成就。
便是那次郡太守的曲水流觞之宴,这是改变他一生的时刻。
他看到那有着琥珀色眼眸的女子拾起了他的流觞,那女子高大、美丽,有着似乎只在梦中出现过的卓然贵气;他见那女子细细的读了他的诗句,突然嫣然一笑,而后轻言细语向身旁的贵女笑言,将他的诗句诵读出声……接下来是郡太守的微笑夸赞,是如同梦一般的举荐入试——一郡之内只有两人得以举荐,他竟是其中之一!
他更不符众望,于殿试之上拔得头筹,虽未能外放,但也成就官身……旁人的目光变了,他发觉他成了备受瞩目的那个,他兄长反倒默默无闻,阿娘也开始依赖他了,众人似乎都忘了他不过是嫡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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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信因掷杯的一席话陷入沉思,待忽转清明,便瞧见眼前掷杯烧得微微泛红的双颊。她眯着眼,那双流光溢彩的琥珀色双眸的锋芒被隐藏起来。杨信不由得反握住掷杯的手,心中竟满是温情——当他得知她竟意属于他,心中是难以抑制的喜悦。他不惜向父母恳求,他不介意她母乃胡姬身份低微,他不介意她爹乃商人性本逐利……他只在那一刻,想到了那个动人心魄的微笑。
“还不是郡太守家阿采说好,我可不敢居功。”掷杯与郡太守嫡女相交甚密,提及她时满是亲切,“可惜你二人无缘,阿采嫁了那谢家儿郎也不知怎样,一直没个信来。”
“那王刺史乃五姓之一,乃天下望姓,虽只是旁支,又岂是我这等寒门低户可攀的,”信郎想起朝中门阀氏族雄踞,他这等寒门之士凤毛麟角,二者之间如有壁垒,坚不可摧,不由得自嘲一笑,“想那谢氏家学渊源,重礼法守秩序,必是良配。”
“希望如此。”掷杯点头道,“阿采不知,她的宴席倒是成全了我们一段佳缘。”
信郎的眸子黑得深沉,“你放心,我既是你的夫君,必不会朝三暮四。”
“我的夫君自然是人中君子,我是瞧不错的,”掷杯将头倚在信郎肩头,轻轻叹出一口气。
此时医师已至,先施礼问诊,后又摸了脉象,便说是惊厥失风之症,又开了副方子,信郎转出屏风,亲手接了看了,不过是寻常伤寒之方,添了些安神的药材,便谢过医师,让婢女在小厨房煎了,而后亲手奉于掷杯,“不是惯常的医师,方子却是不错的。”
掷杯含笑接了,“这等事叫阿丑做便是,信郎忙碌一日,也该倦了,早早歇息便是。”
掷杯一边说着,一边仰脖,把一碗汤药尽数喝了。信郎瞧了笑道:“娘子喝药倒有男儿之气,端的豪爽。”一旁阿丑忙接了碗,暗自掩嘴偷笑不止。
掷杯也不去管她,只赶着叫人将外间书房收拾妥当,杨信也不往别处去,自去更衣歇息。
09
果然第二天起来,掷杯便觉得身体轻快了些,昨日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已然消退。信郎自去职司处理事务,难得不用一早便去婆母跟前立规矩,掷杯只觉轻松舒爽,自在案前用了中饭,虽然不过是热热的一份汤饼并几色清单至极的小菜,却吃得极舒适。
汤饼之中多加了生姜与茱萸同煮,便有种异样的辛辣之气四溢,掷杯的陪嫁离娘自是知道掷杯的口味,又汤头之上撒了研磨得细细得一层西域来的胡椒。这胡椒可是金贵的,最能解膻去腥,一担便值数贯。掷杯吃罢之后只觉额边微微冒汗,歇了片刻后,吩咐婢女开了卧室一旁的小花厅。这花厅临着外墙,是掷杯惯常当做内书房使的。掷杯叫青娘研好了墨,方取过五色花笺,在砚中沾饱了笔,却悬之迟迟不落。
直待到笔尖上一点浓墨滴落,溅在花笺之上,一时墨色晕染,掷杯方叹了一口气,却是取出一张新纸,此时却是一挥而就,半点迟疑也无。
一时写罢,掷杯复又轻读了一遍,方在底款书“儿掷杯谨上”,又叫青娘取出印鉴来,细细的盖了——这都是未出阁时跟着杜父养成的习惯,却比一般读书的更加讲究些。她那印章乃是青蓝琉璃所制,这琉璃性脆,却是极难雕琢的,此印鉴品质近于进上贡品,晶莹剔透、流云漓彩,连信郎也曾瞧得眼热。光这一方印鉴的价值,便赶上杨府旧宅半个院落。
信罢,阿丑奉上封套,掷杯将信封了,上书:“儿拜请阿耶启”,又书“敬请福安”,青娘接过信,便知此信是送予江都郡掷杯之父的,不等掷杯嘱咐,便笑道:“娘子稍待,我亲去寻个妥当的送去,万不敢耽误娘子之事。”掷杯点头,嘱咐道:“快马加鞭,务必尽快送到。”
“娘子何事如此焦急?这一来一往可不止月余的功夫,五月节那阵子,江南郡家中不是才托商队带来家信,说府中一切安好么?”月奴儿奇道,其它几个从家生的奴婢也纷纷露出在意的神色。
“非是有旁的事,只是暑热将过,我想请阿耶带阿弟来大兴。阿弟年岁也长了,也该进京多见识下市面。”
月奴儿一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还当什么急事,白吓一跳!大郎哪里用得着见识这个,自小便野猴子似的,跟着家里车队跑,听闻得这天下这么大,他十停里也去过六七停了,什么样的人、事没见识过啊。”
“倒也是,我小觑他了。”掷杯不掩对阿弟尉迟的不了解,也不能怪他,要不是重生,她又岂能知道自己向来不假辞色的杜尉迟居然会对自己舍命相救?说不定再见面仍同小时候一样,兀自吵嘴不休呢!
这可真是奇了,她也不是爱同人置气的性子,怎么一遇上杜尉迟,偏偏就那么容易一语不合呢?
“可是老爷、郎君都来了大兴,家里那么大的生意可怎么办啊!”阿丑一副楞楞的神色,憋了良久,终于忍不住了,“那一天可是好多好多吊钱呢!”
掷杯笑得肚痛,“生意自然有家人婢仆善加料理,不过每年查账罢了。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