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远了。总之,说的是莎里帕罕妈妈家很有钱的事。她家有钱还体现在地上铺的花毡比我家大,各种绣袋上使用的金线银线也比我们多。她家是用分离机脱脂牛奶的,而我家仍在用传统的查巴袋手捶。另外,她家的狗也比我家的胖——原先以为班班够胖了,现在才知道它不过徒有一身炸开的皮毛而已。真正的胖狗是这样的:小牛犊似的腿粗腰圆,脚踏实地;皮毛光亮厚实,背上有着漂亮的对称星状斑点;最妙的是,眼睛上还长了两弯眉毛。
当然,老这么比较是要不得的,不能嫌贫爱富。再说了,虽然她家样样都好,但她家的蒸锅可没我家的新。我家的锅刚买不久,锃光瓦亮。
对了,他家的羊圈也很漂亮,绕着一棵高大的落叶松围了一圈。倒是可以避雨,可若是遇到雷雨天气,恐怕会危险吧?
从莎里帕罕妈妈家出来后,我们又径直去了强蓬家。强蓬家毡房就扎在保拉提家斜对面,中间隔着溪谷。
强蓬就是前几天上门打架的那个中年人。打架的事闹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呢。结果这么快就没事了。
强蓬家门口是一大片平整的草地,草地中央独独长着一棵高大的落叶松。树下流着一条细细的溪水。真美!
卡西走到树下就停住了,大喊大叫着让人出来迎接,并叮嘱我小心狗。之前从没见过卡西怕过狗,看来这家的狗一定凶得出了名。当然了,这家主人都那么凶……于是我拾根树枝做好准备。
结果狗一出来,我乐了。这条狗大是大,凶是凶,可眼睛为什么那么小呢?这么大的一条狗居然长着豆子一样的眼睛,太可爱了。于是我扑哧笑了。那狗本来气势汹汹,吠叫凶猛,一看我笑了,顿感没劲儿,呜呜了几声就摇着尾巴走开了。
但卡西还是怕得要死,不敢擅自过去。直到强蓬媳妇出了毡房迎上前来,她才紧紧跟着人家进门。
这家人当时正在喝茶。看我们进来,强蓬问:“怕狗吗?”
我大声说:“不怕!它的眼睛小!”
大家都莫名其妙。
强蓬家毡房也非常大。他家刚刚有老人过世,毡房里挂着老人的遗照。还牵了一根花带子,挂了一排老人生前穿过的最体面的衣物,包括几条裙子、几件外套和毛衣,还有一双很新的靴子。等时间一到,这些衣物就会赠送给亲朋好友。
可惜当时我还不知道这种礼俗,还以为是挂出来摆阔的,便说了一句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笑话:“呀,像商店一样。”山野里的小杂货店就是这样摆货的,许多大件商品都林林总总悬挂在房间里。
对我的笑话,大家无可奈何一笑,不做解释。
强蓬家也有一个小宝贝,也是个女婴,比阿依若兰大多了,都开始学走路了。双下巴,弯眼睛,肉嘟嘟的厚嘴唇,没完没了地灿烂大笑,漂亮得一塌糊涂。虽然只是个小婴儿,但已经很有几分女性的俏丽姿色。我仍觉得没有阿依若兰神奇:这个好歹吞吐着人间气息,那个简直一尘不染,如从天而降。
强蓬坐在餐布边,一边轻松地搓着干酪素(一种药水处理后的奶制品),一边逗弄孩子。不时停下来喝一口茶,陪我们说几句话,手里的活儿一直没停过。一只大黄猫卧在他身后呼呼大睡。干家务活儿的男人让人一看就很喜欢,一点儿也不像那天和斯马胡力打架的人了。
我环视一圈,发现还有一只猫卧在高高的被褥堆上。居然养了两只猫。
他家的被褥码了两大堆,可以接待很多客人呢。家中这样那样的家什倒也非常周全、讲究,看来也是个富裕的家庭。但摆茶时却发现他家没有桌子,只有一块方形的旧木板平放在花毡上,算是铺餐布的地方。
他家也有一个摇篮,但朴素了许多,也很旧,空空地静置一旁。我顺手摇了摇,卡西连忙夸张地制止,以汉语大喊:“不要!不好!”大约摇空摇篮是忌讳的行为。我好奇心大起,忙问为什么,但大家谁都说不上来。只有卡西想了半天,答道:“小孩子嘛,肚子疼的嘛。”还是没法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