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伯篯寿围攻西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夏都安邑。
夏启的目光阴沉,坐在大殿之上,却一言不发。他望着远处,心中不禁浮起一层如冷雾般迷茫而又悲凉的感觉。
他已经三个月没有听乐,他的心情低落到谷底。甚至他觉得哪怕是空谷里的几声鹧鸪叫,或是林间樵夫的砍樵声,都比此刻这喧嚣而又孤独的夏宫大殿好得多。他多么想再听自然之乐,那是天地的籁声。
他的怀里还躺着当年他初到蒲坂城,商均送给他的那个青埙。
可物是人非,如今的商均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洒脱超逸的舜帝公子了,他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心怀热情的少年姒启。
时间,是如此公平,无论你是夏后还是公子,无论你是陶工还是奴隶,它都一分一毫地流逝。
逝者如斯,轩辕黄帝、蚩尤、唐尧、虞舜、先帝、皋陶,他们无一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影响华夏。可他们终究也是敌不过那只岁月之手,让他们在岁月中叶落归根,化为尘土。
夏启缓缓站起身来,望着大殿上站立的大小部落首领。这时他的四个嫡子走进殿内。
“嫡子进见。礼!”
太康走在最前面,叩首行礼。元康、伯康、仲康跟在太康身后,依次行礼。
夏启微微点点头,道:“你们来了,起来吧。”
太康起身拱手行礼,站在群臣东朝堂之北,朝西而立。元康、伯康、仲康则站在殿下,居西面东侧身而立。
夏启望向太康道:“太康,如今西河战事如何?”
太康拱手上前道:“禀父王,彭伯篯寿率十万大军分三路围攻西河,本已占据天时地利,可将西河叛军剿灭平定,可不知为何彭伯篯寿下令让军队撤后三十里,安营据守。这无异于养虎为患,贻误战机!”说罢,太康还是一脸气愤遗憾。
元康、伯康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却不答话,只是偷偷交换一下眼色。仲康脸色一变,想要说什么又心存犹豫,最终还是不敢出声。
夏启眉头紧锁,显然对太康的回答不甚满意,又朝向元康、伯康、仲康问道:“元康、伯康、仲康,武观是您们的亲弟弟,你们有什么话要说么?”
太康本还想趁机说武观以下犯上、图谋造反,是十恶不赦、当戮全族的重罪,应该让西河的男人都俘虏作牧奴,西河的女人都充宫室为女奴。可当他听到父亲说“亲弟弟”时,故意加强了语气,他的心一下就沉入谷底。
什么?父亲对这个犯上作乱的逆子还念念不忘!弟弟,他,武观?父亲,你问我们有没有把他当亲弟弟?那你扪心自问,他这个庶子何曾将我们这四个嫡子哥哥放在眼里?看着当面恭敬,那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仗着您对他的宠爱,他这个庶子的威风比我这个嫡长子抖得还大呢?
那獯粥部落进贡的北域雪狐裘,我曾向您求了三次您都没给,武观就随您游猎射中一只野鹿,您便将这北域雪狐裘赏赐给他。要知道,我这个嫡长子每年过冬也不过只能穿个獐皮短袄而已。后来东夷部落进贡给您鹰羽牛筋弓,您也说武观的弓旧了,也赏给他了。这些也就罢了,可您竟然还要将随您征战沙场多年的坐骑——大燕雪龙驹赏给他!
您知道夏后坐骑意味着什么吗?您知道元康、伯康告诉我时,脸上是多么幸灾乐祸吗?您知道大夏的部落首领听到这个消息后再见到我时脸上有多阴晴不定么?
我知道,他们幸灾乐祸的笑,阴晴不定的神色背后,藏着一句话——太康你完了,你这个嫡长子真窝囊,武观才是新的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