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宣拎着食盒走进湖阳公主厢房的时候,她正头痛得厉害——宿醉的痛苦她是日日感受日日受。
“你当少喝些了。”他劝她,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进去。
湖阳斜了他一眼,继续撑着快要裂开的脑袋,“董大人你是不是走错了府邸了?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将门上公主府的匾额再换大些。”
“我是替宋夫人给你送食盒来的。”他揭开食盒,见到他颇为喜好的一道菜,“有桂花糖藕?你真该尝尝,清凉香甜,醒酒醒脑。”
他夹起一块,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嘴里。被迫吃下桂花糖藕的她正欲发火,却被那香甜绵软的味道给压下了火气。酒喝多了,一夜过来肚子里空空的,她确是饿了。
不用他们招呼,繁锦自动自发地取了两副碗筷,“董大人,你陪我们公主吃着。”
“为什么要他陪?”她就怀疑了,他怎么把个公主府当成了他县衙的后院,时不时就跑来逛逛,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董宣不仅不用她这个主人招呼,还反过来招呼她:“先尝尝这个,再吃口这个……宋夫人说谢谢你救了她夫君,她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所以精心烹制了几道祖传的拿手小菜,你喜欢哪道,只管同她说了,她每天为你做也不打紧。”
那女人心思纯良,湖阳心领了,嘴上却一点不讨好,“公主府里多的是名闻天下的大厨子,不用她多事。再说了,这女人也真奇怪。我要抢她的男人,又要她死,她还来感谢我?傻不傻啊?”
她就是这点不可爱,嘴巴毒,心却是最好的。董宣睇了她一眼,“我知你说要下嫁给宋兄,还有要毒死嫂夫人,都是为了救宋兄——干吗总爱当坏人呢,湖阳?”
“咳咳咳——”半片桂花糖藕卡在湖阳的嗓子眼里,差点没把她呛死,“放肆!你叫我什么?”
他当没听见,刻意岔开话题:“这桂花糖藕做得好是好,就是这桂花糖味道次了点,你该尝尝我腌渍的糖桂花呢!”
他还会做糖?这男人对糖的嗜好简直要登峰造极了,湖阳真要对他另眼相看。
他会的远比她想象中多得多,“我做的糖桂花可不是用糖腌的,而是用梅泥浸出来的。”
“梅泥?”她的脑中泛起无限遐想,“泥土泡的桂花也会香甜?”
“你还真是公主殿下,连梅泥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董宣连比划带描述地絮叨着,“夏天黄熟的青梅摘下来打成浆,放在炎炎烈日底下暴晒。连晒三日之后方取了筛子过滤,把净好的梅浆搁在一旁。等秋日里树头上的桂花开了,取盛放之极,香气浓郁的时日采了,放到梅浆里浸着,隔日捞出沥水,再撒上盐巴装进罐子里,压了竹片,拿泥土封了口,待想吃的时候就取出来。这样做出来的糖桂花放上个五六年也不怕,色香味如新采摘时一般,香气浓郁却不粘稠,口感甜美却不腻味。”
他说得连她都不禁心动了,他偏在这时丢下食饵,“下回你去我家里,我从窖里取了糖桂花请你吃甜汤。”
她很想摆出公主的架子呵斥他休要乱了尊卑,可是……好吧!为了他描述中极品糖桂花,她就暂时放下架子,与他同流合污。
两个人凑到一起大快朵颐,繁锦从旁看着万分满意。每每董大人到府上来,虽然公主总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可都能多吃点饭菜。
这董大人还真是有意思,比那个什么大司空宋大人质朴多了,喜怒都写在脸上,不用人费心去猜。
“董大人,您日后常来啊!”
繁锦笑吟吟地躲了出去,惹得湖阳在后面骂道:“这小蹄子,到底谁是主子啊?她倒当起家了。”
“这都是你平日里没真心把她当成奴才才成这样啊!”他对她的性情早已了如执掌,嘴硬心软是她的本色。
两个人喝着聊着,不觉夜色已深。所谓酒壮怂人胆,在酒的怂恿下,董宣咋咋呼呼叫嚷开来:“湖阳……”
“你叫我什么?”他又叫她名字了,这回她可没听错。
“嫁我吧!”
“……呃?”这档子她开始怀疑她耳朵有没有坏了。
他端着酒盏,有一句没一句地嘟囔着:“宋兄是因为家中已有夫人,所以才不能娶你。我至今孤身一人,你……嫁我吧!”
她没有说嫁,也没有说不嫁。
这倒不错,起码没有断了他的前景,让他可以有事没事就往公主府里跑——这一个月下来省了多少饭钱啊!
他造访公主府的频率已经到了每到晚饭时间,不等他到,繁锦就不开饭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