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一日开始,战报不断。
封之信离开平洲城之前布设的翊卫司岗哨,大部分在屠城时为了保护百姓牺牲殆尽,消息是存活下来的人,拼死传递给了附近城镇的岗哨,再一层层传回安庆。
于是,噩耗一个接一个的传来。
先是平洲城治事官带着军队弃城逃走,将平洲城门户大开的赠予了夫蒙令洪,这才有了二次屠城之祸。
紧接着,便是夫蒙令洪的大军,自破了平洲城之后,一路向西向南,又破了归洲城,鹿洲城,已近祁州城,他这一路目标明确——麾军西南,直指崖洲城。
夫蒙令洪所到之处,都执行了“四尽政策”——男子杀尽、女子掳尽、官府焚尽、金银取尽。
过了崖山天堑,便是安庆城。
也就是说,崖洲城若失,天汉的都城危矣。
***
此时,
整个安庆城,人心惶惶。
市井萧条,坊肆凋敝。
几乎一夜之间,没有了歌舞升平,显达八荒之气象。
***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苦等多日,许久没有露面的圣人,终于出现在了德兴宫。
当然他不是自己来的,王兆自然陪着他一起“听政”。
圣人刚一露面,就险些被上奏要求尽快处死澹台师秀的折子压死。
光写还不行,这些人还一个一个义正严辞,举着折子口若悬河的将澹台师秀的“罪行”大声列举出来,生怕圣人漏数了哪一项,轻判了他。
“原来众卿要见寡人,并非为了战事,乃是为了杀将?”圣人面色铁青,原本刚刚得到屠城的战报,太子便奏请圣人放了澹台师秀,以命他在危难时刻,戴罪立功。
圣人本欲准奏。
不想圣旨还未下,就来了一堆文官、言官,日日堵在德兴宫外,言谏圣人应当将澹台师秀尽快问斩,若不是他因一己之私夺平洲城激怒了夫蒙令洪,宛剌大军又怎会再次屠城,长驱直入,直指崖洲城?
圣人问王兆:“阿兆,你觉得呢?”
王兆言道:“澹台师秀,虽骁勇善战,但此人佣兵自重,凶猾无比,其心不服,当诛杀之。”
他话音未闭,一众大臣便喊着:“臣附议。”齐刷刷跪在地上。
圣人问:“杀了他,简单,但是现在敌人就要打到崖洲城了,谁去迎战?谁有必胜的把握?”
封长清缓步出列,说道:“臣有一策,有必胜之把握。”
圣人:“哦?”
封长清道:“只是,需要有人冒死前往,坐镇崖洲城。”
***
凌苍塔下,玄铁重门升起。
澹台师秀从漆黑的“木笼”中慢慢走出塔来,刺眼的阳光晃的他不禁用手遮眼。
太子礼站在塔外,手握圣旨,朗声读道:“上天眷命,圣人制曰:寡人承先祖之顾,欲强兵御侮,保卫家国。罪臣澹台师秀,今特封为两河北路安抚制置大使,全面主持崖山防城体系的建立,以防蛮夷,抵御外侮。望尔戴罪立功,以保天汉宗庙社稷之安然无恙。诏书如右,符到奉行。”
念毕,太子礼将圣旨和圣人御赐的兵符交给澹台师秀,又用柳枝蘸了清水向他身上淋洒几滴,以示洗净污秽,脱离囚笼之意。
封之信将马牵到他身前,又递上一套干净体面的袍衫。
澹台师秀将袍衫一穿,三人对视一眼,翻身上马,奔着未见山而去。
***
自从收到平州城再次被屠城的消息,封之信几乎都是夜半回府,他告之潸潸,这些时日不必准备他的午饭晚饭,她便正好安心在未见山中养伤。
许是那一日,封之信的话让她有了动容,这些时日她时常会想,自己以命相博也不可能为师父报仇,是否就是封之信口中的代价太大,有违师父的教诲。加之刚刚恢复生机的平洲城,竟然再次惨遭屠害,那个与王兆联手害死阿鬼的仇敌,更是一路烧杀抢掠,任意凌辱百姓,此时此刻,国仇家恨已经合二为一。
那日她听到心中幽冥钟再次响起之时,便明白,此刻要做的,已经不是逃走,而是养好身体,奔赴崖洲城,驱除鞑虏,杀敌忌民。
忽听未见山的侧门被打开,是封之信的脚步声,他身后还有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