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梭在拥挤的拉伯洛交通里,报上那些无聊可笑的用字浮现在他脑海,他再一次感到惊奇讶异及深深的不解,那些投书读者竟能对他们完全不认识、不了解的妇人有着那样的恶毒怨恨。报纸上满是愤怒与憎恶,字里行间充斥着知识浅薄的狠毒恶意,真正叫人叹为观止。譬如其中有一堆愤慨的抗议者表达他们最深切的报复是鞭打那两个妇人到只剩一口气。那些不提鞭打的则建议要重整警察系统。有个读者建议发起一份基金给那位受警方办案不力又不公正的可怜的年轻受害人。另有人建议每一个好公民都应该写信给下院议员披露这事件,并且要让那两个妇人的生活苦不堪言,直到正义得到伸张。更甚者是有人竟提到贝蒂·肯恩像圣女贞德。
如果《艾克——艾玛》报上的读者来信版有指针作用的话,那么似乎有这么一个贝蒂·肯恩的信徒群诞生了。他只希望推演的结果不是以对法兰柴思有深仇大恨为目标。
他愈驶近那栋近日被不快乐气氛围绕的房子愈觉得焦虑不安,怀疑着是不是星期一也会有着一堆的骚扰人群。这其实是个非常美丽的傍晚,西斜的夕阳散放着它今日最后的光华,柔软地轻撒在春日的田野上;而现实的这一面,却让人了解在今天《艾克——艾玛》报纸读者来信版被广泛阅读后,法兰柴思不成为被朝圣者包围将是一桩奇迹。可是,当他来到看得见它的距离后,却奇怪地发现整条路像被弃置般地静寂,他再驶近些时就明白为什么了,法兰柴思的大门旁,在傍晚夕阳斜照下,有着坚实的、不动的、深蓝配银白的警察身影。
罗勃为哈勒姆警探如此慷慨地调用他薄弱的警力感到欣慰,他将车速减缓,打算打个招呼,但是那份欣慰的招呼却倏地僵冻在他脸上。在那面长长的砖墙上,有着近六英尺高的字母泼洒成一个标语,“法西斯!”以英文大写字母的方式尖叫而出。在铁门的另一边墙上也同样有着:“法西斯!”
“请继续往前开,”警察走近罗勃,用着缓慢有礼的警察式威胁警告说,“这里不准停车。”
罗勃缓缓下了车。
“嗯,布莱尔先生。没认出你来,真对不起。”
“那些字水洗得掉吗?”
“不能,先生,那是种品质最好的油漆。”
“老天!”
“有些人即使长大了也丢弃不了这坏习惯。”
“什么坏习惯?”
“在墙上写字。他们很可能写出更坏的字眼。”
“他们会写尽他们知道的所有的侮辱字眼,”罗勃挖苦似的说,“我猜你们没有逮到嫌疑犯,是吗?”
“没有,先生。我傍晚来的,任务是负责清除那些阔嘴鸟——嗯,是的,有一大堆——而且我来的时候就是那样。”
“夏普母女知道吗?”
“是的,我进去打了通电话。我们现在有暗号了,我们和法兰柴思里的人。我把手帕绑在警棍的前端,在铁门外头挥舞表示我有事同她们联络。你要进去吗,先生?”
“不。不,我还是不进去了。我会到电信局挂电话给她们。没有必要劳她们到铁门这儿来。如果这现象持续下去,她们也许得配副铁门的钥匙,那样我也可以有一副。”
“看样子会持续一段时间的,先生。你可读了今天的《艾克——艾玛》报?”
“是的。”
“吓!”这警察哼了一声,似乎在提到《艾克——艾玛》报时失去惯有的冷静,“听他们的报导,你会以为我们警方只是一群无用的草包!我们当然不是。他们应该做的是争取提高我们的薪资,而不是这样毁谤中伤我们。”
“你本身其实是个非常良善的伙伴,希望这样说能让你多少觉得安慰。”罗勃说,“对于他们所做的中伤,没什么建设性的补救措施可做。我会在今晚或明天一早派人来处理这些——猥亵的字。你会继续在这儿站岗吗?”
“我打电话回去时,警探交代我在这儿站岗到天黑。”
“没有人来接晚上的班吗?”
“没有,先生。没有这样的人力。不过,天黑之后应该就会没事了。人们那时都会回家的,尤其是拉伯洛的居民。他们不喜欢天黑后的乡下。”
罗勃因为记得那栋寂寞的大房子是如何地冷清而觉得这警察太乐观了。两个无依的妇人天黑之后在一栋巨大寂静的房子里,墙外则充满着怨恨和暴力——想来实在叫人不放心。铁门是被闩住没错,但是如果有人可以互相攀举着为高声辱骂而坐到墙头上,那么就有可能轻易地在天黑之后从墙的那一头滑下去。
“不要担心,先生,”那警察看着他的表情说,“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这里毕竟是英国。”
“《艾克——艾玛》也是英国报。”罗勃提醒他。但是他还是回到他的车里。是的,毕竟这是英国,而英国乡间尤其相信莫管他人瓦上霜。那“法西斯”字眼极可能不是本地人的手笔。这乡下地方也许从未听过这个词。乡下居民通常用较古老的萨克逊语言来侮辱别人。
这警察是对的,一旦天黑了之后,所有的人都会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