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低头垂手站在张文山身后的下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受宠的庶女居然还在嫁人后回娘家耀武扬威。张文山未免也太抬举她了吧。
张文山点头示意然后,那人就说了在镇上打听到的消息。
杨柳只是微微有些脸红,随即就释然了。大街上有那么多人,被一两个看到也没什么稀奇的。她早就有预料,只是夫妻间的事情当着外人的面被摆到台面上来……
“小姐你看……”张文山盯着杨柳,欲言又止。
“张伯。有话但讲无妨。”
“那就恕老奴斗胆!”张文山往后扬了扬手,花园里的下人就一个个低头垂手的走了出去。“小姐有何打算?”
打算?杨柳也愣住了,还真没有。
见杨柳不说话,张文山又继续开口:“小姐有没有想过另嫁他人?”
他嫁?说了许多次,她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无所谓。但要下决心的时候怎么就犹豫甚至惊慌失措了呢?
虽说独立许久,但她是这样的:在外她都习惯报喜不报忧,有事靠自己拿主意,在家的时候,会觉得有人可以依赖,希望母亲可以帮她下决心。除开念书的二十多年,其实她根本就没多少时间接触复杂的社会,哪会是什么老油条子,跟人精似的。手肘撑在石桌上,杨柳单手托着下巴,有些迷茫道:“我不知道。”
张文山又如何不知道要让杨柳下这个决心有多么艰难,这世上的规矩大多是为了约束女子,要让杨柳和离,再觅良人,或许比她嫁到乡下还不靠谱。但张文山见过杨柳的亲娘爱而不得常相守,还要与众多的女人分享自己心爱的男人,他就觉得他必须开这个口,哪怕是现在痛苦一下下,也好过痛一辈子。
“就冲着刚才那件事,老奴觉得李聪配不上小姐。”他说道。
杨柳叹息一声,微低着头,下意识的挥动袖子,看着宽大的云袖挥出大大的波浪,道:“也许只是恰巧呢?毕竟是一个屯子里的人,视而不见,不太好吧。”说到这里,杨柳挥袖子的动作停了,她昨天还在气李聪抱着花苗招摇过市,今天居然为他说好话,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前后不一,虚假可悲了呢?她定定的看着张文山,“我答应过自己给他一个机会,要是今天他不出现,我不会将就。”
和离、离婚什么的,杨柳并不觉得丢面子,日子是自己过的,幸福也不是秀给别人看的,她绝不会勉强自己把日子将就过下去。对于和李聪的这段婚姻,她没得选,并不抱有期望,但也绝谈不上失望。她不知道离开李聪后会不会遇见更好的人,那些太虚妄,所以把握不住。但她知道李聪并不是糟糕透顶的,杨柳也是不想再重复她母亲的悲苦,想好好经营这段婚姻罢了。既然成了亲,这才是对待婚姻最负责的态度。无爱而婚,先婚后爱,这在古代的盲婚哑嫁中并不稀奇,杨柳也并不特殊,若是和美的大结局,她又何苦去做例外的那个?
张文山笑了,看来杨柳并不是不知变通的人,这样才好,不会委屈自己。他道:“那我陪小姐一起等。”
☆、二八、 关注
虎头手上还捏着半块馒头,跟在李壮身后,时不时的弄弄衣裳,抓抓头发,总感觉浑身不自在。做乞丐的时候总想着有一天发达了,要穿华服,吃山珍,住富丽堂皇的屋子,还要有如花娇妻和一大串的仆人。那时候只是想想就觉得美滋滋的,也从来不会觉得华服穿在身上会不舒服,山珍有吃腻反胃的时候,娘子絮叨,奴仆愚笨,自己习惯不习惯的问题。而他现在仅仅是换了一件衣裳就觉得万般不适,感觉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裳,紧张,还有兴奋,还有些滑稽,那怎么行?看着李壮一手背在身后,昂首阔步,没有一点不适应的样子,虎头觉得自己太怂了。都是人,他怎么就差李壮哥这么多呢?把手里的馒头一扔,他也挺起胸膛,双手负在背后,一晃一晃的迈着步子。
“壮哥,咱们今晚还要去吗?”原本他以为李壮会一去不回,心里各种失落,没想到当夜李壮不仅回来了,第二天甚至还让他穿上漂亮的衣裳,坐在曾经想都不敢想的酒楼里面大吃大喝,过上等人一样的生活。说实话,直到现在,虎头的脑袋里都还晕晕乎乎的,没想到老天不但真的会掉馅儿饼下来,还结结实实的把他砸个正着。
真的是走大运了啊。
“去,怎么不去?”李壮头也没回的说道。
这几日他别的事没干,专门盯着沈易青的举动,想摸清他的作息规律。对于打着他的旗号,暗通沟渠的沈易青和杜氏两人,李壮做不到无动于衷。他跟一直要和他过去打理一家店的老板碰了面,签了协议,从那里预支了银子,保证生活不愁后就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沈易青身上。
李壮知道他迈出这一步后,跟杜氏之间就再无可能——相公伤了心上人,想想都觉得热闹。可他现在还无法对杜氏做什么。每天都还有大夫前往杜家诊平安脉……
他的孩子,还好吧。
“哦!”虎头闭了嘴。虽然他不明白李壮哥带着他一天到晚的看着沈举人家的宅子有何目的,但吃喝不愁也不用求爹爹告奶奶的得那么一两个铜板,他也就安心了。
哎!今晚是吃盐焗鸡还是白斩鸡呢?虎头犯愁了一下。
随即他又高兴地一拍脑袋。心里有一个小人在手舞足蹈,我他妈居然在烦恼今晚吃什么好,这是什么?这就是他一直向往的他么的风光啊。
***
“小姐,外面议论纷纷,说什么话的都有,依奴婢看,咱们的店铺还是开了吧。”一翠北说道。杜家的杂货铺子也算是镇上一个老字号,跟居民的生活息息相关,一关就是半个月,时间久了能不猜测吗?再说杂货铺子又不是卖多高档金贵的东西。还用得着半个月进货?加上杜家也没一个主事的出来说两句,有好事的人就开始猜度什么夫妻关系不和,上门女婿被气跑等等,怕是再不开门,闲话就越传越不像个样子。最后再传到李家人的耳朵里,可是真真不可收拾了。
“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吗?”杜氏揉了揉眉头,她也有过忧虑,可转头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