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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珠胜把电视音量调小,“能考出去,不知道去哪里?”
奶奶虽然年龄大,但报考这些事情多多少少还是知道许多,木棍擀着面皮,“去首都去S市都行,那边教的好,学校也好,咱市里这些学校都不管,你肯定得去更好的地方。”
老人一心希望孙珠胜能够出人头地,仅仅是因为对于女孩子来说,这是她刻板的印象,学习就是唯一的出路。
“以后找工作也好,去外头选择的也多,这里没什么好发展的,出去了就不要回来。”
这是老人最大的期盼,深知这句话的影响,是她无数次和孙珠胜提及过的。
孙珠胜被困在了满是亲情的家中,承载着奶奶对她的希望,也因为这巨大的期盼而停滞,从前最大的梦想是考入L市,可今日她的成绩可以去外地更好的学校,她似乎做不出选择。
这一晚孙珠胜没有自己预想的早睡,而是在午夜过后涌上的困意慢慢闭眼,清早又因为闹钟声醒来,外面煤气声让她瞬间清醒,今天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事情,高考。
工作日的街道却没有以往拥挤,连带着电瓶车都没有出现几个,只有偶尔行驶过的警察骑着摩托车在马路上飞驰。
重要的日子大多数人都不会掉链子,孙珠胜拿着手提袋,里面放着各色笔和准考证以及手机,奶奶推着她一步步走到考场校门,拥挤的人群中,她看见了很多鲜花,也在鲜花中看到了夏老师的身影。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没有遗漏的?”夏老师语气急促,生怕孙珠胜有东西没拿,在这之前许多诚信中学在这所考场的学生都被她问了个遍,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陪考,意义重大也不希望出差错。
孙珠胜认真道:“都拿好了,您放心。”
家长和老师们共同等待的这一天到来,却都一齐的变焦虑,鲜少会出现心态平和,孙珠胜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半,可以直接进校门到考场。
虽然十六中没有电梯,但孙珠胜的考场是在一楼,不需要把时间浪费在上下楼梯这件事,她临过斑马线前,和奶奶老师都打了声招呼,在两人的注视下和周围人的目光中缓慢地朝里面去。
十六中去年墙面刚刷新,从外面看是崭新的,但内部的环境并不好,所在位置靠近窗户,第一时间不是放下东西,而是打开窗户通风。
文件袋打开,里面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放整齐,孙珠胜悠然地望向窗户外面的世界,或许是因为自动做比较,诚信中学、十六中和一中,这三所学校内,绿化设施她最喜欢的是一中,因为满排的乌桕树很亮眼。
监考老师一前一后,卷子提前两分钟发到他桌面,孙珠胜双手抓着桌面上方的两个桌角,等待铃声的到来。
考场内卷子翻折的声音,换笔的声音全都被孙珠胜忽略,考场内保持安静,考场外站着的人们却提心吊胆,对自己孩子的考试不放心,有的焦虑原地踏步,有的走来走去掩盖紧张,有的则是非常有底气。
夏老师和奶奶坐在木椅上,两个人聊着天,等待时间就这么过去,前者安然的模样让后者也逐渐的放轻松,这场两天的考试天气都很好,不像去年被阴雨天笼罩,阳光明媚到是这一年最好的天气,不会热到让人冒汗,又有凉风将躁动的心逐渐吹平。
孙珠胜在里面平静地考试,奶奶和夏老师聊天之中才知道两人前天晚上聊了天。
“她昨天晚上没有复习,问了我一个很莫名其妙的问题,说要不要照顾别人的想法去做决定,我当时也没睡觉,就给她发了很长一句话,告诉她别人不可能让你照顾一辈子,你也不可能一辈子被人照顾,大胆地走出去,面对更加自我的世界,才会是新的开始。”
“孙珠胜的顾虑我一直都知道,以前是因为董扬佑,现在因为您,是她唯一的亲人,所以您问我怎么看待孙珠胜高考后的去处,我还是希望她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虽然本地学校也有,但真的对她前途好的,其实就只有首都或者那些超一线城市。”
奶奶不知道孙珠胜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夏老师这么一说她才明白为什么这两天变得沉默,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她慈祥地看着小夏,“她啊,说白了就是舍不得,我也想让她去外面,留在这里有什么好的呢?人在哪里都会有去处,到别的地方待久了,也就会有第二个家,我这个老婆子年龄大,又活不了几年,要是因为这个留在这里,那她这些年的书才是白读了。”
夏老师摇摇头反驳道:“书没有白读,是她重感情,您年龄大了,要是稍微有点不注意的,她赶回来都不方便,要这样想。”
“老了不就有一死?有她自己在的地方才是家,所以去了哪里都一样,我将来走了难道她日子都不过了吗?不是这样说的。”奶奶通透得让夏老师无言以对,其实说得也很对,人离开了谁都能够继续生活,缺失的往后人生中得到弥补,可很多时候失去就是失去,再出现多好的也不会看进眼里。
时间带来的紧张让孙珠胜校对自己的试卷答案,能够查出几个写错的,但基本上在最后十分钟之前结束,笔盖扣上便再也没有打开。
孙珠胜望向窗外,墙壁上的斑驳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天空的白线是飞机留下的印子,而她的青春是在做完这四张卷子后彻底结束,回看过去的自己,总觉得还是有那么不可思议,真的一步步做到了,完成从未想过的事情,从而也让她明白,是自身的设限影响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