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神异故事道理总是相通的,类似的悖逆也出现在希腊神话里,著名的普罗米修斯,偷窃火种带给人间,却被拴在高加索,每天遭受鹰嘴啄食脏器,伤口像拉链一样,反复于愈合…划开的恶性循环。
洋人的神祇和凡人一样,总会有致命的缺欠,不像本土的同类,扮演的是永远正确的不可能角色。只是不知在励志方面,究竟哪个更有说服力。
普罗米修斯的经典故事,往往会给人他便是火神的错觉。其实希腊神话里,火神另有其人,并且是宙斯与赫拉的嫡亲儿子。天皇帝胄,所以尽管长得相当丑陋,还有不良于行的瘸腿残障,却娶了最漂亮的女神阿佛洛狄忒,验证好地都让猪拱美女总在丑男怀抱的俗世法则。
虽然放火经常和杀人这样的恐怖事件捆绑在一起,但火之于人类的正面意义,却怎么吹嘘都不为过,不仅是山顶洞人的熟食拜赐于此,文明乃至人类,实在就是从这里走来的。所以火神必然是最具人气的偶像,对该偶像的供奉,理所当然是发自内心的崇敬。
表达上述崇敬的经典手段,自然是热闹的祭祀。朝拜是题中应有之义,同样的应有之义,也包括揩神仙油水的改善伙食,当然还有以娱神为旗号的演艺节目。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对本土于戏曲表演的热衷,曾经表达了深重的担忧,以为是这个帝国的大祸害和罪恶的渊薮。上述危言是否得当,另当别论,可以确认的是,所谓娱神,不过是娱己的由头,于是本土的神仙们便半推半就,和本土的信众们一样,对文艺演出保持了相当浓郁的兴趣。
满足神仙实在就是自己欲望诉求的祭祀活动,习惯放在春节附近,过节带办事,其中当然有经济成本的核算。在此期间,连穷汉杨白劳都要挪用债款称面包饺子,没有白白劳动的匹夫匹妇们,正可以动用宽窄不一的家政盈余,借口各路神仙的需索,稍稍放纵一下自己口腹眼目方面的贪婪。而春天,在农业文明的秩序中,正是一年生计的开端,贪婪满足之后,才可以鼓起气力,度过以遭罪为基本要义的生活。
不过,作为亲和力强劲的土偶泥像,火神的来源,显得有些零乱。比较权威的说法,是颛琐氏后裔的祝融,高辛氏执政时期,他担任火正,也就是负责火事的国家大员,死后成为火神。在成汤###夏桀的革命中,遵照上帝的指令,放火协助灭夏,影响了历史的进程。
祝融本名叫做吴回,听上去和有去无回仿佛,天赋里就有掌控世界的大力量,注定了日后做官当神仙的坦途。因为业绩突出,能够光融天下,被嘉勉为祝融。这样彪炳的封号,死后担任有关方面的神仙,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再说了,由官员而天神,负责的都是牧民的管理业务,长官气质,轻车熟路,文牍程序,信手拈来,属于就地取材的延续任命,真的是圣明。
另外的版本则是燧人氏。但凡学过社会发展史的,对燧人氏都不会陌生,名字上透露出的钻木取火,印证的是劳动人民中涌现杰出人才的智慧,其被尊为火德真君,再合适不过。只是鉴于他老人家履历上行政级别填报得不详,凭空里便少了些钦命的堂皇,很有些凭手艺破格提拔的另类味道,做起神仙来也缺乏底气,灵异的光环不免大打折扣,远不及祝融称号照耀下的小吴著名。
如同观音的百相,该神的性别,也有些搅乱,时常以女人面目示人。这在行政性别男权独尊的时代,似乎可以理解为一种幽怨的代偿。于是,祝融夫人,种火老母,都成为该神游戏人间的变身。
据说火神的容貌相当的凶狠,这倒和希腊的那位珠联璧合,同曲同工。看来照管人类文明火焰的负责同志,遴选的首要条件便是丑陋层面的极品。也是,长官和神仙等等需要景仰的对象,往往被描述为庄严,而庄严到了极致,搞不好就是阴森恐怖,这离丑陋,就只差一层窗户纸了。
虽然老婆是生活的必需,但祝融夫人或者种火老母,传说中未见有绝色的记载,所以可以断言,担负伟大职责的火神爷,起码没有希腊同行的艳福。有的只是象征法力强悍的三头六臂,以及葫芦弓剑印鉴之类的火器配备。想来缺乏美女的滋润,该神的肝火十分旺盛,招惹不得。招惹了它,跟手就是一顿分光吃尽的拉杂摧烧,比起瘟疫,更有随叫随到的回报,令人梦见都怕。
或许根源于招惹不得,世俗大众对火多有禁忌,譬如将“着火”改口“走水”,采取鸵鸟一样闭口不谈的避讳躲让策略。可生活发布的教训里,一向说水火无情,没顶的无助,并不次于干柴烈火的席卷,水未必比火更方便招惹,极大的可能则是虎去狼来的险象。鸵鸟策略不好说一味错误,但的确有个把脑袋往哪堆沙子里扎的技术问题,否则离了虎口,却进了狼窝,闭眼都闭不塌实。
不过,表示祸害的灾字,下面正是一堆火在熏烤,可见着火该是前科技时代记忆烈度最深刻的严重灾害,而灭火正要仰仗走水,这或许就是上述禁忌切口的体会由来吧。
希腊的火神,还捎带兼职铁匠。看来享受艳福之后,连神仙都焕发出冲天高涨的劳动热情。但祝融的小吴,如你所知,只有暴烈的脾气,想必是肝郁而又无处发泄导致的症候。本来旺盛的火气,正方便做打铁锻造的热力资源,希腊文本该是这个思路的证明。而铁匠的兼职,在本土则分流为另起炉灶的计划单列,独立办公,担纲领衔的,便是史上最著名的铁匠尉迟恭,以及主持八卦炼丹炉的太上老君。
这样的细化,你当然可以批评为机构重叠,资源浪费,但却营造出人人有饭吃大家有官做的大好局面,不好轻做臧否的。再说了,尉迟公是正宗的门神,打理炉火,也是兼职,虽然锻造技术的含量缺乏考据,未必能炼得好钢锈不成,但身边确实没有绝色美女的春情催动,还能够分配精力,处理兼项,觉悟当是远在希腊极品之上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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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神:锦衣卧底(1)
灶王爷算得上是民间信仰指数最高的一位老神仙了,尽管他老人家行政级别暧昧不详,又窝憋在厨房的肮脏角落,天天享受烟熏火燎。竹林七贤的阮籍屈尊去做步兵校尉,为的是步兵衙门食堂里美酒储备丰厚,但灶王爷爷的屈尊,不论珍馐美味还是窝头稀饭,都只能过过鼻子的干瘾,真正的实惠,丝毫没有。
如此待遇,当然让本王爷心情郁闷。说起来他老人家原是司命星君下凡,其实就是玉皇大帝安插在各家各户的东厂锦衣,特命全权,卧底特务的干活,专门监察上至皇帝下迄百姓们的隐私,某男某女的种种行径,某猫某犬的苟且勾当,都逃不脱本王爷的如炬眼底,流水实录下来,直接呈报备案,绝不隐讳,并且破你财路,减你寿算,报应立竿见影。
这样的复杂背景,本来是大家梦见都怕的大爷,所以才有那么高昂的信仰指数。但劳工劳农对待该大爷的态度,却十分缺乏应有的足够虔诚,灶下的奴婢也有机会日日饮食主人赏赐的残羹剩饭,而本大爷的待遇,只有一年一次的送行宴。
据说该送行宴的肇因,是汉朝的某兄,因为非常孝顺而感动了上天,于是腊日里吃早茶时,灶爷亲自现身志贺。该兄自然顶礼膜拜,家中正好有黄羊存货,赶紧献出奉祀。自此之后,该兄突然暴发,成为巨富。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