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澈苦笑一声,她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之傻。
“紫霞,现在已经没有人与他争了,但你的牺牲到底值不值?你让我不要告诉他,但我告诉了他又如何?千年前的没有选择是一次错误,千年后的今天,你的选择一定是对的么?”
△△△△△△△△△
五个月以前。
漫天的云雾,白色的,充满整个世界,可渐渐地,被紫色的云霞所代替,那颜色,鲜艳得令人心悸。也许,自从开天辟地以来,神族天宫就从来没有这么纯正的颜色,在这个离太阳最近、离月最近、离星最近、离大地最远的地方,处处充满神奇,处处又都是冰冷的。
“姐姐,我们终于又回来了。”歌盈望望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又望着怀中没有知觉的法诗蔺的尸体,神情复杂地道。她的怀中还同时带着一颗心,是影子的心——影子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恳求她能够将法诗蔺救活。阔别了一千年,她又重新回到了这里,一千年的游荡,她所等待的,也正是这样一天的到来。
此时,在歌盈面前的,是无限向上延伸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玉阶,每一级玉阶都宽不着边。在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玉阶的最上面,便是祥云瑞气萦绕的命运之神的神殿,那主宰着整个幻魔空间、至高无上的象征。
歌盈抱着法诗蔺跪了下来,一级一级地磕着玉阶,往上攀去。
一千年前为了紫霞而离开这里,就注定一千年后的今天,她必须一级一级地磕着玉阶往上攀,这是她惟一进见命运之神的途径。
月亮落了又升,升了又落,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玉阶仿佛没有尽头,还是那么遥远,可歌盈却是已经磕破了头,细股的血沿着两颊不规则地流下,两处膝盖早已磨破,鲜红的血浸满白色的裙衫。但为了姐姐的复活,她就必须坚持着往上磕移。
也许,她从未想过平时转瞬间的距离,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却是如此难以企及。
从歌盈磕上第一级玉阶开始,就有一个人远远地看着她的举动。现在,已经离歌盈很近了,歪着头,以天真疑惑的眼光看着她。
这人是泫澈,还很年轻,不到一千岁。以往,泫澈曾听人说过,每一个离开神族天宫又重新回来求见命运之神者都要一级一级地磕着玉阶,否则,就算到了,神殿的门也不会开启。那时,她在想,肯定是那些人在把她当作小孩哄她骗她。可今天,她却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她忘了回家,忘了族中人告诫她不要来玉阶上玩耍,就这样看着歌盈,陪着歌盈一级一级往上磕移。
在她小小的心灵中,特别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竟让人不顾头破血流的疼痛,也要抱着一个已死去的人一级一级地磕着玉阶。她记得自己有一次不小心摔跤,擦破了皮,流了血,那种感觉很痛。难道这个人不怕痛么?
此时,在泫澈的手中,还提着一个花篮,里面鲜艳的花已经全部蔫了。她也忘了,自己是来给命运之神送花的。
终于,泫澈忍不住弯下身子,问道:“你痛吗?”歌盈没有回答,只是一级一级地往上磕移。
泫澈毫不介意,又道:“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要不要我帮你包扎一下?我上次手上擦破了皮,还是自己给自己包扎的。我先用玫瑰、紫罗兰,还有百合、水仙敷住伤口,再用绢帕包扎,很快就不痛了,你要不要试一试?”没有回答,只有头与玉阶碰磕的声音。
“你不相信我吗?我叫泫澈,是给命运之神送花的,偶尔也唱唱歌给他听。本来,这些事是有人做的,可听族人说,一千年前,花之女神、歌之女神离开了神族,离开了这里,于是这些事就没有人做了,直到五百年前我开始做这些事情……”泫澈把头低到贴着玉阶,看着歌盈的脸,而歌盈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反应。
泫澈又道:“你要不要我唱首歌给你听?是命运之神经常让我唱的那首歌。虽然我没有见到命运之神长得什么模样,但他在寂寞的时候总是让我唱那首歌。后来我才知道,这首歌是以前的歌之女神专门为他唱的,我现在就唱给你听……
“古老的陶罐上,早有我们传说,可是你还在不停地问,这是否值得……喂,喂,你怎么了……?”
△△△△△△△△△
歌盈醒了过来,正欲继续磕着玉阶往上攀移,却发现已经到了尽头。眼前,是那森然冷硬的铁铸的门。
“你醒了?”旁边传来泫澈关切的声音。
歌盈冷冷地望向泫澈,道:“是你将我带到这里来的么?”泫澈忙辩解道:“不,是你一级一级磕上来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若是我帮你,你前面所做的一切都会白废。”歌盈见泫澈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也就不再理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对抱在怀中的法诗蔺道:“姐姐,我们终于到了,我会重新让你活过来的!”接着,便去推门。
泫澈看着歌盈,不敢作声。当门缓缓开启的一刹那,泫澈陡然想起族人对她说过的话,忙道:“糟了,我得马上离开。”说罢,便提着花篮急冲冲地欲离去。
“泫澈留下。”透过开启的门缝,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似乎久未与人说过话,那声音有着令人心冷的寂寞和孤独。
泫澈的脚尚未迈出,便不由得收了回来,她转过身,忙跪下怯怯地道:“泫澈不是有意来这里的,请神主宽恕泫澈。”没有声音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