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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到下半夜有雨。她打着呵欠把外衣裹裹紧，决定还是坐机场大巴然后换乘地铁再转公交去闻世传媒——虽然台里给的交通费很充足，但反正时间还早，顺便了解一下风土民情。

日出说来就来很耀眼，出了地铁口已经可以看到四面大方汇集散开的人流，城市也开始有了妖娆之气。左近有家麦当劳，她决定去吃个早饭顺便错开上班高峰。麦满分早餐加麦香鱼，鱼要等五分钟。林秋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搬出笔记本，上开心看帖子、偷菜。

“小姐，您的麦香鱼。”

“哦，谢谢。”她抬头发现正对自己位子侧坐了一个人，瞬时眼花，后脑勺撞在玻璃窗上咚咚作响。

“小姐？”服务生MM也顺势望过去，再看向她的笑意里有了些促狭，大约这么大还公然花痴的姑娘并不多见。

“呵呵，谢谢啦。”她迅速接过纸包，把显示屏调至刚好挡住脸的精准直角，低头佯作上网。是他吗？可能会是他吗？虽然知道他也在本城没错，可是这样未免也太巧合了吧？而且多年没见，怎么可能只凭一个侧影就认出故人，一定是长得相似而已。林秋落长出了一口气，再抬头那人已经离开了，应该是看错了，吃完手里的早点，刚才脸上陡升的温度也慢慢降了回去。靠，真没出息，这样都能脸红。她暗骂自己，收拾好东西出门。

资本家就是财大气粗。林秋落站在28层楼的大厅外，“闻世传媒”四个金光闪闪的打字晃得目眩。关于闻世的历史，坊间流行很多版本，不外乎是创始人闻天域从卖报纸的小贩开始，也有说是从印刷厂的排字工开始白手起家，有了今天海外华语传媒占有近40％的可观份额。迄今为止，像很多私营公司一样，闻世依然采用的以家族制管理为主的模式。当然，闻老爷子是个爱国资本家，这也使得闻世进入内地市场的过程比较顺利，尤其与不少国有媒体都有了合作。而林秋落就是作为省广电的特派专员入驻闻世，协助组织这次公演。

出示了介绍信，她被告知总裁办在11楼。临行之前也搜集了一些必要的资讯，比如闻世近年已经渐渐把市场重心向内地迁移，这座28层的总部大楼就是很好的佐证；闻老爷子也开始下放权力，如今担任总裁的是他的侄子闻逸伟，第一副总裁则是他的小儿子闻逸生。尽管如此知道他们都处在而立之上不惑未满，林秋落在看到总裁本人的时候还是为他的年轻的外貌和挺拔的身材吃了一惊，那么……坐在他旁边那个跟他有七分相似，衣着休闲更年轻更帅气的一定是副总裁了？

看来前台通报的很及时，而且两位总裁对这次的合作也颇为重视，这着实让林秋落有点受宠若惊。

“我希望这是闻世跟贵省广电集团一系列合作的开始，”闻总开诚布公，一口标准普通话几乎听不出粤语口音，“也希望这是跟林小姐本人一系列合作的开始。”寥寥几句话直切主题，既表明诚意，又显示了对内地传媒制度的了解，还不着痕迹地给林秋落开出一张前景光明的支票。

林秋落点头微笑表示谢意，却在心里反复掂量了几遍这两句话，不得不由衷赞叹资本家高超的沟通技巧。

“前期策划很顺利，”闻副总接过话头，“从今天开始我们也会派出专人跟林小姐通力合作，换句话说，也是方便林小姐调动闻世一切可用资源。”

又是恰到好处、滴水不漏！

在她思索的当口，副总按了一下桌上的电话：“叫袁特助进来。”她目光也就自然而然地顺着毛玻璃外模糊的人影由远及近地移动，推门，进来，然后……

“来，我给林小姐介绍一下，”副总起身，“这是总裁特别助理，袁方宇，以后就由他直接负责公演项目在闻世的筹备执行。”

林秋落不知道那几秒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大约是有点僵硬、有点石化，看到闻副总脸上一闪而过的疑问才意识到失态了。

倒是被介绍的那个大大方方走过来伸出右手：“林小姐，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这救场真TM及时，没有让失态扩大化，林秋落也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同时感慨闻世真是深不可测，半小时不到，一个总裁、一个副总、一个特助就让自己的心情跌宕起伏了好几遍。

两位总裁交待了几句，建议下午特助同志带林小姐先到处逛逛放松放松，然后就放行了。

进了电梯林秋落才回过神，腹诽起来：什么放松放松，万恶的资本家竟然用糖衣炮弹来腐蚀我党干部！还有那个什么袁特助，你至于吗至于吗？！

袁特助不紧不慢地提了车，抢在林秋落之前为她打开车门，待她系好安全带才发动车子，问：“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我不熟，你看着办吧。”林秋落打量着车内的布置，饶是她车盲也知道这台内设吧台酒柜的车叫林肯，加长版的，反正他们总台台长都还没有这级别的坐骑；而且看到窗外过路车和行人的反应也是相当惊艳。

“你今早到的？”

“嗯。”

“怪不得在地铁麦当劳看到那人像你。”

靠！林秋落的目光从酒柜里的洋酒转移到了他的后脑勺，并且死死盯着。

“当时不确定，所以没叫你。”与其说是澄清，倒不如说是陈述。

“呵呵。”林秋落不咸不淡地笑了笑，如果说当时没确定，那么后来在总裁办呢？而且她来之前集团有发一份包括个人简介的详尽资料，搞不好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parterner会是自己。“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

“怎么会，我们年级四大才女之首么，想忘也不太容易。”

记性真好，她都忘了还有“四大才女”这回事，不知是哪些无聊男生做的排行榜，自己也是毕业后很多年才辗转获知。虽然在她心里不管他现在说什么也等同掩饰，那温文尔雅的态度却让人无法发火。

算了，这么多年过去，难道还要计较着那块已经陈年发霉月饼合不合胃口？袁方宇，其实当时就不了解，现在更觉得锋芒深藏，想在闻世这样的地方立足，可不就应了那句“无良决定人生，腹黑走向成功”么？

老娘爱的不是你，而是老娘逝去的岁月。这样想着，林秋落心里舒坦多了。

工作日，旅游区的人不是很多，二人倚在栏杆上，吹着江风，聊些当年老师的八卦野史。袁方宇还算健谈，也挺幽默的，可是总在无形中与人拉开距离。林秋落微眯着眼睛看他的侧影，渐渐就释然了——原来把迷幻的回忆拉扯到理性的现实中往往很残忍。

记得那时候第一次对他有了鲜明的印象是新学期某个下了操的早晨，伴着清甜的桂花香，他路过窗前的身影就像秋天的阳光，那是不能用帅或不帅来形容的感觉，只有灿烂和明亮。而后来又有一次在篮球场，已经分了文理科，林秋落所在的文科班在前一轮就惨遭淘汰，于是大家挤在一起看理科班的热闹，刚巧他们班一个胖胖的前锋跌破了腿，袁方宇不由分说背起他去了医务室。一个瘦子背着一个胖子，那情景确实有点喜感，而林秋落的心也跟着他们俩的背影颤颤悠悠起来。年少的心情，总是那样一发不可收拾……时间一晃就到了高考，发了榜就各奔天涯。那年暑假里，林秋落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坐在空落落的教室里，一抬头看到他从窗前经过，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然后她低下头继续看书，而他也默默离开。一别经年，曾很多次设想过重逢的场景，却不想是在自己都快要遗忘的时候以这样戏剧的形式再见。

果然是相见不如怀念啊，林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