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的准和算不准的都在算,可算的准的少,算不准的多,大家就会觉得算命是个骗人的行当,还要凭运气。到最后,大家都会明白,算命保准是吃亏的。”
小道童挠了挠头,又补充着:“师傅你说过,算命比修炼难,我恐怕学不会,您教我修炼吧,这样我兴许能活的久一点,像师傅一样长寿。”
道人被他抖的哈哈大笑,捏了捏他的圆脸,趣声道:“你哪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
小道童似是不喜欢被他捏脸,一闪挣开道人大手,揉着脸颊被捏处,呼呼说着:“我修炼了,活的久,自然有人觉得我算的准,到时我再学算命,定能挣的盆满钵满。”
道人见他心猿发散,也不再与他打趣,只是笑着应和:“好说,明儿便教你吧。”
圆脸小童闻言一个激灵,旋即两眼放光:“真的!?”
道人肯定,“真的!比癞子头上的包还真。”
十字路距城门口本不远,只是二人一路说说笑笑,道人年迈,脚步不快,小道童又常被街面上的事物吸引驻足,因此短短一截路也叫二人走上许久。待买过包子,最后一点日光也渐隐去了。但二人平日无事,也如这般散漫而行惯了,倒也不觉得时间被如此消磨是什么浪费,只觉包子确如小童所言,香。
这家包子铺不知使得什么手段,一定有绝学掺着,不然包子怎会蒸的这般好吃,皮薄馅大,软软呼呼却不黏手。
小道童嘴上吃着,心里想着,暗暗评判。只是原本计划却未落实,最终却是老道吃了四个,小道童囫囵吃了一个后,仍觉想吃,老道便又给了他一个。
圆脸小童望着师傅递过来的包子,香气扑鼻,还冒着热气,抽了抽鼻翼后,小道童抿嘴偷偷瞧了师傅一眼——
只见道人面庞枯皱,一身空荡布袍,佝偻地身形配上沧桑大手,俨如田间辛劳一生的老农一般模样,连同老道身后那鼓甸甸、摇摇欲坠的囊箧,无不在他眼中剧烈地冲击着。
小道童目蕴泪光,最终还是决定多买一文钱的——不能叫师傅饿着。
道人一路带他到此,行过漫漫长路,其间历经严寒酷暑,熬过风霜雨雪,漫漫长夜里也曾为他坚守不辍,委实不算轻松。
这些是旁人难知的,老道待他细腻,小道童心里清楚,也不似初时那般觉得生存容易,毕竟肚子会饿,钱也是很难赚的。
其实老道并不觉饿,但见道童孝心,老怀甚慰,见他行为真心,便笑眯眯地夸赞了几句“小儿心孝”,于是乎又陪他多吃了两个。
只是道童见老道吃的紧快,两枚包子自他手中送入老道嘴里,被道人囫囵吞枣般地咽下,心念师傅该是还未吃饱,心中便又觉不畅。
当下暗自低头,摸了摸钱袋。
可怜聊聊几枚铜板,被他的小手一阵蹂躏,隔着布兜揉捏来揉捏去,细细盘算着:若是再买一文钱的,师傅应该够吃了吧?
小小的脑袋飞速运转,眼见就要绕不过这个弯。
然而这是笔糊涂账,非他目前所能算清的。
却也并非他小气,是因今晨还被师傅教训,所谓口腹之欲,克之为礼,纵容无端,等差等平,何穷之有?
他并不惧怕因再花过几枚铜板而导致明日饥腹,只怕此刻行为不合师傅心意教导才是失了根本。
小道童纠结片刻,师傅的教诲诚不敢忘,孝悌之心自然也真,不知如何是好下,只得垂眉撅嘴,神情怅然。
道人注意到他的神态,似乎看出他心思,暗暗发笑。
随即上前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在道童惊奇的目光中拖着长音,重重地打了个饱嗝。
“嗝~——”
嗝声响亮,道人懒散地抬手,摸着破灰布袍遮掩下的肚皮长长舒气,叹道:“吃的急了,有些撑住了。”
又继续道:“小儿不可学为师,吃饭当要细嚼慢咽。”
道童被他解围,还浑然未知。老道望他娇憨模样,心头窃喜。道童歪着脑袋,虽露出狐疑目光,却未再言说任何,终于是清脆地“嗯!”了一声。
二人吃罢,在城门口来回踱步,孩童心念来去转的是快,小道童此刻已从郁闷中走出,恢复了活力。当下勒紧了裤腰,撒着欢在包子铺和城门口之间的空地上来回乱窜。
此刻城门即将关闭,出城的早已出去,入城的也早已进来。若无特殊例令,眼下城门口是极为空荡的,因此也聚起了三两顽童,应是离家不远,在此处共同搭耍。
道人放过小童,此刻也难得清静。眼下小道童有了玩伴,暂时无须照管,今日开摊一天虽无实质收获,却已见过真正善人,结下小小善缘,明日餐食亦有了着落,眼下无需忧愁。
一阵轻快之下,他在包子铺前寻了处空地,抖搂衣袖蹲坐下去,望着撒欢地道童抿嘴微笑一阵罢,随即五心朝天,闭目打坐。
晚间冷热交替,时有阵阵轻风来袭,道人像是有感应般地招呼着小道童,言道莫耍疯了,恐起了兴头极易着凉。
小道童只胡乱对他摆了摆手,便头也不回的继续闹腾,仿佛是在说“莫管、莫管。”
二人在此逗留良久,直至月上枝头,顽童归家,高大城楼也悬上灯笼,一老一小才准备动身,要寻个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