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师妹也动了收徒的心思,师兄一时糊涂,言语中有些疏漏,还忘见谅。”
在长髯道人眼里,徐安的师父终归只有一个,大概率是那人,其余人等便是师伯师叔了,而关岚师妹年岁最小,机会不大,提前唤声师叔也不妨事。
许是想起什么,长髯道人正色道:
“虽说按照惯例,担任传法长老后,意向中的首位真传弟子,其余传法长老需得避让,但徐安所受之箓乃【壶中日月法箓】,两百年前,大师姐受【灵犀天眼法箓】时,已有定论,这条约定成俗的规矩不能作数,所以师妹可不要多想。”
关岚只是微微摇头,拢了拢身上的淡蓝霞帔,说道:
“那就照正经规矩办吧,这声师叔晚几个时辰叫也不碍事。”
仅仅只是晏嘉年一道传音符可没那么容易把她从闭关中唤来,大师姐亲自传音,晓之以理,她才马不停蹄地赶来却云峰,然而,传法长老总是要收徒的,眼前这么好的苗子,哪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只不过,她心中也在为一事疑惑,大师姐贵为宗主,又是通玄境炼师,还是上一道法箓的受箓人,怎么不干脆显身,乾纲独断,将此子收入门下,也省得众人争夺一场,伤了彼此和气,莫非……这其中还有些难言之隐?
只消片刻,待晏嘉年将真传弟子晋升的规矩同徐安一一说完,格外强调最重要的一项——师父选徒弟的同时,徒弟也可为了将来道途挑师父后,关岚审视着这个眼神坚定的少年,隐约间明白点什么。
随后,几位师兄的介绍便令她彻底明白过来了。
一个受了【磐石青松箓】的宗内老符师不讲他这些年的制符心得,竟谈起了年轻时如何依靠法力深厚,以一敌三;
一个受了【碧海幻波箓】的战修不聊他的水行本命真符如何玄妙,这份传承从何而来,转而大谈他驻守望海城时,与东海魔修厮杀的经过;
一个……
关岚哪还不懂自己遗漏了关键信息,赶忙传音问起在场的一位师姐,听罢少年的坎坷经历后,这才暗自长叹,心道:
“这徒弟可不好收,绝非安稳踏实的路数,流涡宗也不是好相与的,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东海里,不是个能传承正法的法脉大师兄。”
眼见着传法长老们一个个口不择言,不是斗法厮杀,就是降妖伏魔,只挑徐安爱听的话说,令这场收徒仪式越来越不像样。
晏嘉年心头愠怒,老脸一黑,他打断道:
“今日贫道便来回倚老卖老,说上几句不客气的话!
“照规矩,这孩子要同其他真传弟子一块拜师,犯不着捡这么个便宜,可谁叫他受了【壶中日月法箓】,我便猜到会是这么个糊涂事,毕竟前代宗主教无可教的境地,是每一个师父的心愿,至于暗地里一些阴私计较,我就不提了……”
关岚坐在竹亭里,离得很近,她神色不变,心中则止不住地叫好:
“什么是暗地里的阴私计较,说穿了就是利益!前代宗主如何上位,还不是有个好徒弟,他那一脉如今压过其余法脉一头,狐假虎威,难道不是人尽皆知?
“靠着这个孩子上位宗主是不要想了,毕竟大师姐还有好些年头可活,在场之人若不能炼出神通,都得叨扰大师姐清修,出席葬礼,毕竟同门一场,多少有点情分。
“可宗内资源是必然会向徐安倾泻的,准确的说,是向【壶中日月法箓】倾泻,谁叫这是广微祖师晋升通玄境时的神通,论溯本求源,论承继法统,谁能大过广微祖师?若是这少年有朝一日晋升通玄境界,恐怕大师姐都得认真考虑退位让贤一事。这儿可是清元宗,祖师唤作广微道人。
“在这种情况下,少年的师父必然沾光,若是个心肠坏的,打着徒弟的旗号,为自个修行谋取私利,又该如何……”
这些算计当然不能敞开来说,那才是真的要伤和气,估计晏师兄也没料到这个局面,关岚扫视一眼,心中冷冷道:
“在场之人说起来都是妙法境后期,至少会九门法术,下一步就是通玄境界。
“然而,这一步形同天堑。谁人不知,这道坎挡住了修真界九成九以上的修士,但仅仅就是这短短一步,迈过之后,那平添的四甲子寿数,便足以让每一个修行之人疯狂!
“如此这般,怎还顾得上面皮。”
晏嘉年好话说完,自不晓得一转眼的功夫,年纪最小、外表清冷的关岚已把利害关系琢磨得清清楚楚,更把众人形容成尖牙利嘴的争食恶兽。
他寿数无几,大道无望,早已绝了念想,一时间还没有关岚看得透彻,即便知晓关师妹心中所想,以他的性子多半也会不以为然。
天底下没有理应做牛做马的师父,得遇佳徒,当然也是师父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