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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芳寻扑通一声跪下了,垂着头,一副已经做好准备受训的模样。老管家见状忙散去了书房周围的下人,整个院里只剩下他父子二人。
“下人说,你还带了个人回来?”
郑芳寻点头。
这回摔的是砚台,把郑芳寻身侧的地板砸出一个凹口,闷响一声滚到了墙角。
“逆子!你是想我去死,想咱们整个郑家都给人陪葬!”
郑芳寻仍垂着头不发一语,气得郑老爷抽起桌案上的宣纸扇在他身上,雪一般洒了一地。
“你让人假扮成流寇去劫流放的队伍,又叫邬思明丢了个娼子的尸体装成是他,这种小儿科的伎俩,你想瞒过谁?都察院的人狗似的咬着我不放,这节骨眼上你还把他带回来,怎么?他比咱们郑家上百口人的命都重要?比你爹我的命还重要?!”
郑芳寻咬着牙,“儿子一定约束好他,绝不会叫他生出事端。”
郑老爷冷哼一声,“你既然不知错,就去祠堂给我跪着!为父替你料理。”
“父亲!”郑芳寻猛地抬起头,“父亲只当是可怜陆叔叔,放过隐白吧!日后、日后就算是把他关在院里,或者改名换姓,或者让儿子带他到城外庄子,只求父亲留他一条命!”
“色令智昏!”郑老爷反手抽了他一巴掌,细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几道红色印子,郑芳寻顾不得疼,拼了命地磕头求他,脑袋磕在地板上咚咚地响,郑老爷高高举起手,瞪着眼前这个被他宠坏了的儿子,最终还是没舍得打下去,痛心地转过身去扶着桌案,只剩哀叹,“冤孽,你真是前世的冤孽!”
陆怜是被一阵急促混乱的脚步声和窃窃私语吵醒的,醒来先感到后颈一阵钝痛,然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熟悉的房间,坐起来环顾一圈,才认出这是哪里。
这是郑芳寻的院子,是他以前常住的厢房,时隔数月,屋里陈设一点都没变。
院里吵吵闹闹的,他起来查看,正好见下人们正挨个往院门外涌,最后关门小厮转身看见他,立刻砰地关上了院门,陆怜见状不对,急追去,一推发现门板紧闭,外头有锁声,他拍门大喊,外头的人一声不吭,又一阵急促脚步声,院子外很快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意思?陆怜转头到院子里转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郑芳寻不在,有升和邬思明也不在,院子里空荡安静,只剩下陆怜一个人。
所有通往外面的门都锁上了,陆怜转了一圈回来,徒劳地在廊下坐下,一摸胸前,平平的,簪子不见了!
他忙跑回房间,把被子枕头都掀开仔仔细细找,甚至连褥子下面都掀开看了,可竟然没有,是在哪里掉了?陆怜回忆在驿站的事情,那时候混乱,难道是那个时候丢了?可如果从怀里掉出来,他不可能不知道才对,记忆在后颈突然钝痛后中断,之后就到了这里。
陆怜后知后觉自己是被人打晕了,在那之后才丢了簪子,至于是谁打的,除了邬思明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混蛋!”陆怜气得扔了枕头,追过去把它当作邬思明的脸狠狠踩了好几脚,最后一脚踢到角落。
要么就是掉在驿站,要么就是掉在马车上,再不就是掉在进来的这一条路上,芙蓉石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现在出去找肯定还来得及。
陆怜出来到后院,在小厨房找到两把菜刀,他想了想,用菜刀劈门估计不容易,万一引来其他人反而要坏事,于是放下了,从厨房转进杂物间,翻翻找找,一个能用的东西也没有。
沿着院墙走了一圈,只在西边墙根底下发现一个狗洞,陆怜趴下来估测了一下,放弃了,又回去杂物间搬出几个架子板凳往墙角堆,堆到半墙多高后小心踩着一点点往上爬,好不容易爬到能看见一点墙外了,突然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陆怜脚下一空,骨碌碌从架子上滚了下来,一路滚到来人脚边,他费劲睁眼,入目却是一道雪白的长剑。
邬思明居高临下,目光冷冰冰的,那柄长剑指着陆怜的鼻子,陆怜缓过劲了,也瞪着他,“怎么?你是来杀我的?”
剑光一闪,陆怜闭眼的瞬间感到右肩一痛,不像被割了,倒像是……被抽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邬思明又甩剑一下打在他左腿上,陆怜痛得大叫,“邬思明!你干什么!”
陆怜反手抽出后腰的短刀,刚举起来就让邬思明给打掉了,他伸手去捡,剑身便飞快地打在他手背,一下就红了一片。
陆怜咬着牙朝他扑过去,被邬思明侧身躲开,又一剑抽在他背上,陆怜当即软了腿跪倒在地,疼得冷汗直冒。
背后传来邬思明的冷哼,“你不是挺横?”
“混蛋!”记仇小心眼的王八蛋,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陆怜爬起来就往厢房跑,邬思明立刻追上去,先是飞身上前绊了他的脚,冷眼看着他摔出去,再逃就再追,还是用那柄长剑,鞭子似地把陆怜追来追去地抽,陆怜真受不了了,这哪里来杀他,分明是来羞辱他的!
“你这混蛋!卑鄙小人!”陆怜狼狈地逃进厢房,用背死死抵住门,“有种你直接杀了我,干什么耍着人玩!”
屋外邬思明没回答,收了剑,走了。
等了好一会儿外面都没动静,陆怜悄悄拉开一点门缝,没看见人,总算松了口气。
天都黑了,院子里一片死寂,半点亮光也没有,陆怜在屋里翻到蜡烛和火折子,点燃了,擎着一豆烛火去找刚才翻墙的地方,忍着疼弓着背找了半天,终于在角落柱子下找到沾了土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