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外有个叫“杏春来”的店家,东往临淄西去太行的行人多在此歇脚。凌逍一行三人到时,里头已坐满,外面棚子下尚有一空桌。凌逍要了一壶杏茶,三碗焖饼,几样开胃小菜。
邻桌的几个人见云舟样貌怪异,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窝着火的云舟站起身正欲过去,却被玄戊真人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做什么?”
“我过去给他们加点料。”
“坐下。”
云舟气呼呼的坐下了。
小二上了杏茶,凌逍先给玄戊真人倒了一碗,接着又给云舟倒了一碗。云舟捧起碗正要喝,旁边路上忽然有人骑马疾驰而去,扬起一片尘土,乳白的茶面上落了一层!
云舟将碗“啪”的放在桌上,抬脚踏凳,指那人怒喝:“小子你有病吧!过来本姑娘给你治治!”
凌逍目瞪口呆,玄戊真人绷着脸嫌弃万分的用拂尘扫了扫衣袖上的灰。
“呀呀呀!坠马了!坠马了!”云舟忽然大叫。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观看,骑马那人从马上跌落后滚到草丛里,一动不动。
凌逍和云舟跑上前去,凌逍将那人翻转过来一看不禁愣住,拭去他脸上的草叶和尘土,惊道:“衡宝!怎么是你?”
邵钰衡微微睁开眼,看清是凌逍,激动得抓紧他的手臂,语无伦次道:“救,救命!长公主……快!求玄,玄戊真人,救命!”
凌逍听得云里雾里,见他这般,猜到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话中提到了长公主,莫非……
“是不是长公主出事了?”凌逍急问。
邵钰衡用尽力气点了下头,就昏死过去了。云舟把手指搭在他的脉门上,片刻后就移开,从锦囊里翻出一只精巧的盒子,盒子里有两颗药丸,她取出一颗塞进他口中,犹豫了下,把另一颗也塞进了他口中,心疼道:“便宜你小子了!”
“他怎么了?你给他吃了什么?”凌逍问道。
“他的元气快耗光了!我给他吃的是浑天补元丹,师尊用七七四十九天才炼制出这两颗,都给他吃了!”云舟看着空了的锦盒,心疼得不行。
“知道炼制不易,出手还如此大方?”
头顶上响起师尊冷清中透着丝丝威严的声音,云舟缩了缩肩膀,扭头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在积德行善,弘扬道法嘛!这小子可不是平常人,嚣张跋扈得很,一见生厌,看在他是师兄朋友的份上,我才出手相救的!”
“师尊,他确是弟子的发小。”凌逍抱着邵钰衡,神色焦急,“他叫邵钰衡,是梁王府的世子,弟子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落得这般模样,可是方才他在昏迷之前竟然提到了师尊!”
“嗯嗯!”云舟点头道,“听他话的意思好像是求师尊去救……长公主?这长公主是谁呀?”
凌逍道:“长公主就是我们在燕山脚下碰到的那位有流玉霜的姑娘,带着个生病的女娃娃。”
云舟恍然记起,叫道:“是那位姐姐!她竟是东齐的长公主!”
说话间,邵钰衡悠悠醒转,看到眼前的凌逍和云舟,长长出了一口气,无力道:“终于追上你们了!我不眠不休跑了三日两夜,百里加急,马都换了十几匹,就为了追你们!”
“出了什么事?长公主怎么了?”凌逍问道。
“有人要毒杀陛下,长公主为陛下挡了这一劫,如今性命垂危!”邵钰衡挣扎着坐起来,“中的是鸩毒,御医束手无策,预计长公主最多能撑七日,已过去三日了!义亭侯说你这位小师妹的师尊医术精湛,兴许能救长公主。这是唯一的希望了,就是拿我的命去换,我也要一试。”
凌逍喜道:“你可真是撞上大运了!这位就是玄戊师尊啊!”
邵钰衡仰望着前面这位看着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年轻道长,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之前听凌逍讲过云舟的身世,天极派掌门玄甲真人在河边发现一个女婴漂浮在水面上,碰巧天空中的云朵也倒映在水面上,那女婴就像被云做的舟儿托着漂流,故而在救下孩子后就给她起名唤作“云舟”。云舟的师父渊琚道长在生前并未收她为徒,是在仙逝后由玄戊真人替他收的,这样云舟才能拜在玄戊真人门下。那渊琚道长仙逝时已是壮年,如今十几年过去,活着至少也到花甲之年了吧?可身为渊琚道长师父的玄戊真人怎么看起来倒像个年轻小伙?
在他的想象中,能被人称作“师尊”的,应该是鹤发童颜白胡子飘飘的耄耋老者才对啊!
玄戊真人抬眼平视前方,道:“贫道不问世事,也不准门下弟子涉入红尘。生死由命,恕贫道不能答应你。”
凌逍一听,忙跪下恳求道:“师尊!长公主是东齐乔太后之女,皇帝的亲姐姐,一出生就被秘密送出了宫,流落异国二十载,受尽苦难,不久前才被寻回,得与家人团聚,生之不易啊!求师尊开恩,救救她吧!”
“就是就是!”云舟帮腔道,“那位姐姐我是见过的,身边还带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身世真的好可怜!师尊,反正您闭关了那么久,出来应该多走动走动,感受下民生疾苦,不然您尝遍百草炼丹制药是为了什么呢?”
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玄戊真人本就冷酷的脸上如结了一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