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低声嘟囔:还夸太傅春风化雨呢,也不抬头看看,那么老高的戒尺就在我头顶上
萧朔哑然,眼底沁了些笑,低头亲了亲云琅。
云少将军食髓知味,惯坏了,很挑剔:这般糊弄
萧朔摸摸他的发顶:一炷香?
云琅愣了下:什么一炷呜
萧朔俯身,吻住云琅。
战事这般吃紧,洞房是洞不成了,该补的却该分批补上。
先锋官将时辰算得很准,将少将军抱回榻上,亲足了一炷香,亲手替云琅收拾妥当了佩刀薄甲。
云少将军被哄得心满意足,热乎乎叼走先锋官手上的糖,出帐去见请来的山民药农了。
-
幽燕北境,朔州城与雁门关是最早被夺去的。
云琅少时随着端王来北疆,认得第一座城图便是朔州。起初趁朝代更迭中原内乱抢了朔州的是戎狄,后来辽人成了气候,再后来换成了西夏,在枢密院的军图上,朔州城与雁门关甚至已不是中原的疆域。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端王曾数次谏言过,雁门关是三关冲要,朔州城是地利天险,若能夺回朔州雁门,重修古长城天堑,则燕云可定、北地可平。
端王没来得及,云琅在五年前险些将命扔在北疆,也没能来得及。
中军帐内,几个朔州城出来的老药农刚痛快饱餐了一顿,由白源与小白岭陪着说话。
他们都是当初朔州城破,逃出去的流民。这些年来,北疆部族换了一个又一个,不一样的语言衣着,却是一样的草原游牧做派,半点不会守城、不懂农耕,只管将中原人驱赶干净,家禽畜牧充军,土地便荒芜着废弃不理,却也不准中原百姓回来耕种。
这些人用得上草药,却又不通药性医理,故而准我们拿这个做营生。
最年长的药农低声道:我们这些年,在山里自己开荒,尽力辟出了几块地。拿草药与他们换的铜板,再换来布匹陶器,加上山里打来的猎物,倒也能活。
这些年草药少些,我们多转射猎了,有个戎狄部落同我们学耕种,只是太胡来,教不成。
中年药农道:好好的地,也不知怎么,到他们手里就只能长荒草给马啃了。
说是草药少些也是我们心亏。
又一个药农重重叹气:这些年打仗,我们商量着,再怎么也不能给狼崽子送草药。可到底还是有熬不过处,只能给些次品,心里却还是过意不去
不归楼愧对诸位。
白源低声:若早知此事这些草药自该由不归楼高价收购,不该叫诸位艰难至此。
云州与朔州毗邻,他这些年一心盯着朔方军,竟不曾留意过这些散在山林里的朔州流民。
连白岭也瞒着他,若不是云琅今日提起,他几乎想不起不归楼这些年收的药材里,有多少是从阴山深处一株一株挖出来的。
白源起身,一揖及地:是我有负先王所托,未能照顾好诸位父老
不可不可!那药农忙搀住他,谁不知不归楼是挣钱养朔方军的?若是朔方军要草药,白给还来不及!我们同朔方军抢军饷,这钱花了岂不是要烂手心?
中年药农摸了摸白岭的脑袋,点头道:是理,我们当初也千叮咛万嘱咐,叫小白岭万万不可告诉先生谁的钱我们都能拿,没有钱,大家伙紧巴紧巴也能过。可朔方军的钱,一分一厘也不能碰。
白源心底既滚热又酸楚,苦笑道:朔方军也愧对诸位。
朔方军不愧。
那最年长的药农摆了摆手:当年那白袍银甲百战百胜的云小将军,带着伤亲自进了阴山,对我们说要带我们回中原去,是我们自己不舍得。
这仗打得憋屈,去了中原也憋屈。
年长药农攥紧了烟袋杆,低声道:那么好的王爷,那么好的小将军,打仗九死一生都回来了,怎么就生生叫奸人给害了?我们不懂,可听人说,就是因为他们非要将我们这片地方打回来,才叫人寻了把柄、安了罪名的。
我们自己在山里过,能守着家,还偷着给王爷和小将军立了忠义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