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怀尧想要打断她的话。
“怎么会够了呢?妾身还有许多话想说,整天待着冷冷清清的坤宁宫真是乏味,”娇媚的女子掩唇而笑,在这个玉衡君主面前看不出丝毫畏惧,倒像是颇有兴味,“还有什么呢?对了,听说肃王殿下是在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之下才会点了轰天雷把自己炸个一干二净,想来他在接近陛下的时候,您就动了手脚了吧……看来妾身还是得谨言慎行,免得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阜怀尧终于露出一丝无奈,“在你眼里,朕就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
花菱福迎上他的目光,直至现在他还是不曾有过大的波动,理智冷静得可怕。
她忽然就泄了气,敛去了那份针锋相对,眼角眉梢都渗出了疲倦,“陛下不是无情无义,只是在江山社稷面前情义太渺小。”
微顿,“您是一个好皇帝,却不会是一个好哥哥,好丈夫,甚至是好父亲。”
阜怀尧顿了许久,才缓缓道:“在坤宁宫……朕说的都是真的。”
他是真的喜欢、或者说是爱着阜远舟,贪恋他的温暖贪恋他的体贴贪恋他眼中完美无双的自己,希望保护他纵容他让他一辈子陪着自己……
阜远舟为他所做的牺牲让他自责让他痛苦,那些悲伤那些哀恸……
都是真的。
只是他也说过,他和阜远舟之间,永远不是隔着一道血缘关系两颗心一堆阴谋重重算计这么简单,江山太大,他的心太小。
他承认爱他。
可是他没得选择。
花菱福苦涩一笑,“若能是假的就好了。”
明明彼此相爱,却能那么理智地去伤害,即使迷茫于自己道路的选择,在改变之前还能坚决往前走,这样的人这样的感情这样的信念,太可怕了。
也许她该庆幸,爱上这个男人的人不是她。
阜怀尧微微退了几步,坐在窗边阜远舟专门为他摆设的软榻上,单手撑住额头,合上了眼。
明明布下天罗地网的时候还能在阜远舟面前镇定自若还能在亲信面前自信果断的,只是听花菱福将层层算计**不离十地说了出来,心却突然觉得好累。
权力巅峰,果然再也找不回原来的自己,连心爱之人都能利用,还有什么是不可牺牲的?
如果父皇还在,不知会称赞他还是再送他让他不知所措的十四字。
远舟,都说无毒不丈夫,若是你知道了皇兄这般丑陋的面孔,是否还能爱得那么义无反顾?
——朕从来不是会后悔的人。
——即使宁王殿下现在还生死未卜?
你还是快点醒过来吧,不然,我真怕自己会打破从不后悔的原则。
……
乾和宫内殿。
灰袍子的阴郁医者已经一头淋漓大汗,不过神色中没有任何懈怠的痕迹,道:“苏公子你记住了,在我拔掉最后一枚金针之后,一定要立刻将殿下体内残余的蛇毒逼到少冲穴,不能有半点迟疑,在放清毒血之前也不能停下来,能行么?”
苏日暮一边用内力护住阜远舟的心脉,一边点头。
秦仪想了想,还是决定为了保险拿出吊命的血参,一片压在阜远舟舌底,一片让苏日暮含住,随后手上轻而稳地捏住了插在盘膝而坐的阜远舟心口的最后三枚金针之一,开始全神贯注拔针。
“嗤——”
金针出体的细微摩擦声就像是一个信号,苏日暮猛地运力,身前的人瞬间闷哼一声,黑色的血液从小指划出的伤口处流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血似乎黑色中掺杂着缕缕暗紫,苏日暮只瞥了一眼,不过紧急关头,他没有余力分心。
等秦仪喊“成功了”的时候,苏日暮都觉全身的力气已经被掏空了,金闪闪的星星在眼前飘啊飘,转得他头都晕了。
——子诤你这个混蛋看你怎么赔我精神医药费损失费!!!
一边腹诽一边晕过去的苏日暮没有注意到秦仪正小心翼翼将一碗颜色怪异的血藏在了药箱暗格,这才慢悠悠通知外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