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清儿的笑容素得像一尺淡白的绸缎。
“驻军营如今是什么景象?老爷不畅想一番?我却也懂得,最刺激兴奋的那一瞬,必是初次成功之时。”
“用近乎像是奇幻玩笑的法子,将一支军队无形之间改头换面。”
老者铜铃般的双瞳目光如炬,手贴在面部横向一撕,刹时变换另一人,从圆方脸变为猴腮脸,鹰钩鼻尤为显眼。
曲智瑜易容背后的面孔白净无须,淌着常年滋养得当的容光,只是比起老者的面相少了几分和蔼,多了几分符合心境的阴冷。
他长着一双倒三角的狭长眸子,又将浑身阴沉加深一分,此刻眼中满是探究,依然遥遥望着潘清儿,全然无视中间三个无辜的存在。
“此时此地,与他们说这些做什么?”
潘清儿微眯双眼,面上笑痕不自觉地加深,“我在夸奖大人呢。至于他们,既然还能竖起耳朵听,便要承受所有后果。”
她将纤瘦的臂膀轻轻拂过书架上的花木,转背兀自欣赏,论着不相干的事,“驻军离城十之七八,即使你成功一次、两次、十次,人和人之间相处久了便有露馅的风险,如何避开?装病?”
曲智瑜见她问完不语,安静片刻,仿佛无法拒绝般,脸上爬满不乐意,嘴里十分诚实,“你从不过问这些事,为何今日这般有兴趣?你想是,故意令他们越听得多,越是——”
越是不得活?曲智瑜心中暗忖。
他眼前的三人正像傻瓜般各自愣在原地,却很恰当地没有打扰到二人对话。
曲智瑜不忘回答那问题,溅起一声乱调的心绪重新稳住,有一半如深陷泥潭般无法自拔地对潘清儿有求必应,还有一半禁不住得意。
而正好有三个将死的听者,将将称意。
“一千营兵,留守营中只剩糟粕,又有何难?赣州之地原本祥和安定,太尉府若主动揽了巡防之责,那些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出身之兵将,如何勘破我图谋?届时,只需从顶层始徐徐替身,普通将士能洞察者甚少。”
潘清儿冷哼,“甚少却不代表没有,你派人十二时辰连环无缝地监视,还不是跑了三个漏网之鱼?”
曲智瑜露出狞笑,振袖自在地坐下,仍是不减自得,仿佛一时想得通透了,伸手招呼三人坐下,“偌大的赣州,城门之内皆姓曲。明日之后,谅他们如何扑腾,只剩自投罗网的宿命。”
他见林羽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们在聊什么我什么都不懂能放我出去吗”的表情,嘴角勾起笑意,那笑意竟还能寻得几分真诚,“林老板有幸听得此间密事,一丝一毫也不要放过,正当下时,你却只能参与这点欢愉了。”
“姓曲?可也拥有别的姓氏?”
潘清儿这声问话,语气却有些痴了。
“自当有!”男人浑圆的嗓音因激动而微颤,“贪心不足蛇吞象,我深谙这个道理。我蛰伏这么多年,忍耐着每个午夜梦回,一次次重复经历的被降服一刹那的屈辱,就等这一刻。”
他似在白日里重复了噩梦,忽而又失去稳重模样,此刻眼睛猩红,呼吸逐渐粗重,“谁都料不到,谁都料不到,我总要确保万无一失的。”
潘清儿静静看着他,“你十分聪明,小心谨慎地藏起自己的心思,竟是连我都没有看穿,全然被蒙在鼓里,如今我听你言之凿凿,似有些懂得了。”
两个瘦高青年不约而同侧目看她,两张脸上说不清的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