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地下酒吧时已接近中午,但柯林仍决定要去神学院报房一趟。
季丽安的病没有解决,所以他们之间的交易尚未完成。
虽然柯林从一开始就没抱太多希望。甚至连季丽安本人,可能都已放弃了分离链霉素的努力。
但他仍觉得,自己要尽心搜集任何可能有用的资料。
因为无论如何,这些年已经亏欠季丽安太多。
当柯林披着大衣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熟悉的报房时,有一个报员发出了小声的惊呼,接着其他学生也陆续向门口投来了视线。
今天海涅不在,可能是去了达纳罗。他在神学院的地位似乎不低,其实很少亲自呆在这个报房里。
而柯林就像没察觉到周围那些复杂的眼神一样,在门口默不作声地接受了另一位督察者的检查。他的衣服下满是绷带,要用手按压确认没藏东西,期间柯林的神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连续几天的无故缺席,再加上这一身伤口,当然可疑得过分。督察者皱起眉头,却又碍于海涅的关系,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一旁的“提灯”装置,也确实没有任何反应。
他神色不悦地让柯林快回到自己的工位。期间,几个兼任报员的学生也在小心地交谈着什么,神情慌乱而躲闪。
柯林从桌案之间走过,在这微妙的氛围中,他知道自己能留在报房的时间已经不多。
不久前,他曾向这里的同事提起过卢卡的名字,因为知道卢卡不会永远岌岌无名下去。
但没想到会是以这种名义,“红石私营组织穷凶极恶的头目”。因为第九局严厉的通缉,卢卡·切斯塔洛的恶名在一天内传遍了整个公国。
而报房同事们看向柯林的目光,在更早以前就已经变了。
几周前的种族骚乱还历历在目,加上施塔德机构在旧城中崛起。那些原本隐藏在地下的阴暗结构终于暴露在了普通市民眼中。
所以“帮派分子”也不再只是低俗冒险小说中扁平的丑角,而是身边真正的威胁。
想必这些学生也从父母那里听说了什么,戴面具的中尉,五只手,施塔德机构……短短几个月内,这些名字频繁地出现在报纸头版。甚至有人猜测秘密警探以及成衣制造商们,其实也早已与他们沆瀣一气。
比起无所作为的市长先生,他们显然更像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报房的同事们当然记得自己得罪过这个辛西里帮派分子,所以直到到现在,也没人敢向柯林的方向望去一眼。
幸好,他们不可能知道柯林就是海因里希,否则难保不会因压力而产生精神问题,或是仓皇地连夜逃离这里。
所有人都低着头,只有拐杖敲在地板上的笃笃声。柯林艰难地走到在自己的椅子前,红字仪炭笔在几天中写下的材料早已堆积如山,纸上是幅度不一的折线。
在他缺席之后,报房也尝试过找其他人来顶替,但显然没人能弥补如此巨大的作业量。
重新拿起笔,柯林娴熟地将这些折线替换为字母,如往常那样完成这份工作。但他也知道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失落中他又莫名有些庆幸,因为如果昨天听从季丽安的话,那可能连这最后的机会也错过了。
这次,他没有再寻找破解仪式的有关材料,而是全心专注于细菌学的内容。
医学和巫术的界限原本就不那么清晰。越古老的医学也就越接近巫术。甚至
可以认为,原始时代的医疗需要是巫术的起源之一。那些身上没有伤口却莫名病死的同类,也让当时的人类第一次开始想象物质之上的力量。
所以,巫师往往也担当着医师的职能,甚至到了柯林前世的时代,许多医术也仍会被渲染上神秘巫术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