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入冬以来,京城里已经下过两回雪,都不大,只是半天的雪珠子。然而这天却始终不见晴,终日阴沉沉、冷飕飕的,寒气似乎浸到人骨子里去。
&esp;&esp;养心殿东配殿的小屋里,既不烧炕,也没有炭盆,就只靠一只茶炉子,上面顿着铜铫子烧水,给这屋子稍许带来些暖气儿。
&esp;&esp;王乐水见石咏隐隐带有点儿兴奋之色,一开始不明所以,转头见到石咏带来搁在屋里架子上的一卷铺盖,当即笑道:“石咏,你今儿值夜啊!”
&esp;&esp;石咏点点头,“嗯”了一声。
&esp;&esp;他抬头,见到王乐水脸上神情古怪,连忙问:“主事大人,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esp;&esp;哪晓得王乐水放下笔,伸手使劲儿去揉腰间,淡笑着说:“值夜啊,你试过一次,就知道了!”
&esp;&esp;他又四下里张望,问:“你家里没给你备个手炉脚炉什么的?”
&esp;&esp;石咏倒是全没想到这个,吃惊地摇了摇头,问王乐水:“侍卫处,不烧炕的吗?”
&esp;&esp;他那位顶头上司登时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esp;&esp;侍卫处,不烧炕,但是有炭盆。
&esp;&esp;造办处的人值夜的小屋子,却连个炭盆都没有。
&esp;&esp;早先石咏去见过了在旁边侍卫处轮值的三等侍卫,与这些人见过面打了招呼。这些三等“虾”们多是八旗大族的子弟,其中便有两个是正白旗的,对石咏便颇为友善,邀他过来侍卫们的房间一起吃晚饭。
&esp;&esp;然而晚饭比造办处的午饭还要更糟糕些,感觉是将午时剩下的菜全都一锅烩了,晚上再送出来。唯一的好处是比午饭时稍许带点儿热乎气儿。
&esp;&esp;晚间石咏在侍卫处旁边一间单人小屋里值夜。他此刻所谓的“值夜”,只是夜间“长时间待机”而已,无事时可以休息,一觉睡到天亮。
&esp;&esp;然而石咏独自在屋里的时候,才觉得这里寒冷入骨,就算将铺盖紧紧地裹在身上,也丝毫抵御不了从四面八方渗进来的寒意。再加上床榻冰冷坚硬,只躺了片刻,石咏就觉得自己的“老腰”完全受不了了。
&esp;&esp;难怪王乐水王主事一提起“值夜”,头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抚后腰啊!
&esp;&esp;石咏记起上司早先的谜之微笑,终于恍然大悟,看起来,这在侍卫房值夜,的确是每个造办处小吏的“必修课”。
&esp;&esp;他越睡越冷,干脆起身,直接在地面上做了几十个俯卧撑。做完之后,微微气喘,全身开始有了暖意。
&esp;&esp;然而运动之后,却更加睡不着了。
&esp;&esp;石咏便裹着铺盖坐在灯下,取出他自进入造办处以来给自己做下的笔记,一面阅读,一面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