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一捧雪稳稳地立在模型之中,每一片碎玉都严丝合缝,甚至石咏捧着模型轻轻地颠一颠,也不见任何一片碎片移动。
&esp;&esp;“这模具就做好了,我明儿将模具带到城外玻璃厂,请工匠们按照这个模子铸出透明无色的玻璃器,就可以完全满足一捧雪的要求了。”
&esp;&esp;石咏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
&esp;&esp;一捧雪刚开始觉得有点儿新鲜,待片刻之后便问:“咏哥儿,若是在这罩子里待久了,会不会累啊!”
&esp;&esp;石咏真是有点儿头疼,心想果然玉器都是娇贵的器皿,他经手的两件玉器,一只虎符,一只玉杯,一个怕疼,一个怕累……
&esp;&esp;“咏哥儿,你会不会像你媳妇儿一样,时不时地过来给我松松肩,按按脊背什么的呀?”
&esp;&esp;石咏登时有点儿脸红。他在这东厢里钻研,如英有时候会过里看看他,怕他肩颈僵硬,有时便给他按一按。红娘为此一向夸石咏好福气,也只有这不开窍的玉杯一捧雪,会向石咏提这种要求。
&esp;&esp;“你如果能告诉我,你的肩在哪儿,背又在哪儿,我就时不时过来,帮你松快松快!”石咏一时反应过来,便笑眯眯地回怼。
&esp;&esp;一捧雪:……这真是个好问题。
&esp;&esp;第二天石咏出城,奔赴十三阿哥的玻璃厂。
&esp;&esp;如今市场格局已经发生变化,十三阿哥的玻璃厂这里,改动也不小。这里平板玻璃是早已不产了,连碾子都被石咏借去给营造司铺泊油路了。厂子的主要产能都转投在光学玻璃和精品玻璃工艺品上。玻璃厂的大管事听说石咏想专门制个模做玻璃器,连声答应,赶紧招呼得力的工匠过来。
&esp;&esp;“就是要纯色,一点儿杂色也无,也不能有半点儿气泡,做得到吗?”石咏问厂子里技术最好的工匠。
&esp;&esp;“瞧好吧您!”那工匠伸手取了石咏的两件蜡模,转身去了。
&esp;&esp;“石爷,您今儿过来,就为这两具玻璃器?”大掌柜原本是十三阿哥聘来的人,晓得石咏是玻璃厂的灵魂人物,对待石咏格外礼敬。
&esp;&esp;“不止,也顺便过来看看厂子里的情形。最近俊公那里做了新样子出来了么?”
&esp;&esp;“俊公”是唐英的字。如今十三阿哥的玻璃厂和造办处的玻璃厂展开了合作模式。造办处的长处在于,工匠手艺精,设计出来的物件儿艺术价值特别高,但是“内造”这两个字也给这些工匠很大制约。理论上来说,这些工匠所制的玻璃器,应当专供大内使用的。
&esp;&esp;可是如今内库缺着钱。十六阿哥便让造办处玻璃厂也时不时制一点儿玻璃器发卖。但是造办处人手少,只能做极少量的一两件精品,小批量地生产对他们来说就有些困难了。
&esp;&esp;后来十六阿哥与十三阿哥在石咏的建议下,同意由十三阿哥的玻璃厂承接“来样加工”的活计。也就是由造办处的工匠们设计样子,甚至制作样例,指导工艺,将实际出产交给十三阿哥的玻璃厂来完成。待这些产品卖出之后,十三阿哥的玻璃厂收一个材料钱和工匠的工钱,余下的钱由十六阿哥那边进内库。
&esp;&esp;如此一来,双方各取所需,十六阿哥那里扩大了产能,十三阿哥这里则养活了工匠。
&esp;&esp;大管事连连点头:“来了两样,石爷要不要去看看?”
&esp;&esp;石咏答应了一声,与大管事一起往厂子里走。一边走,石咏一边问:“对了,如今平板玻璃、寻常玻璃瓶、玻璃器皿的行情怎么样了?”
&esp;&esp;大管事便道:“您也知道的,平板玻璃前年就只值三两银一方了,如今只有二两。外人都说许是明年就要跌到一两五钱呢!”
&esp;&esp;石咏想起市面上所有这些平板玻璃厂的主家,忍不住想笑。
&esp;&esp;北方数省,如今所有生产平板玻璃的,几乎都是九阿哥的人,自从十三阿哥的玻璃厂弃了这门生意之后,直隶与山东出现了几家规模较小的厂子,摸索着仿制平板玻璃工艺,可是没多久就被九阿哥的厂子用低价给挤垮了。
&esp;&esp;但是九阿哥在北方一家独大,可保不住江南数省渐渐也有人开始效仿,对于这些地方,九阿哥的权势有些鞭长莫及。据说当初南方的竞争起来的时候,九阿哥还跑去金鱼胡同质问过十三阿哥,问他有没有给南方数省授权。
&esp;&esp;十三阿哥只给了广东一家的授权,其余几省都是纯靠买通北方几省的工匠,打听到的工艺,然后摸索摸索,仿制出来的。九阿哥纵使满肚子的脾气,也不好就这么发作在十三阿哥的头上。
&esp;&esp;就因为有这样的竞争存在,玻璃售价便一直提不起来。一旦九阿哥的厂子想要提价,立即就会有省际之间的产品流动。人们更盼望着买“南边”的货。这令九阿哥郁闷得不行。
&esp;&esp;“石爷,我们还听说了一件事。”大掌柜附耳过来,“那位九爷的玻璃厂里,早先将那些手脚慢些的工匠都裁去了,说是还定了个数量,每人只要有三天完不成那数量,就直接辞了去!”
&esp;&esp;石咏一怔:……这简直是资本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