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虽然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但并没有因此而放弃钢琴练习,因为他也挺喜欢这件事。而且练习惯了,没法说断就断。再者,以后他要考北城艺术学院,钢琴也是一门很重要的考试,他可不能松懈半分。
两人渐渐熟悉起来,林序发现霍钰成是个话少的人,他与霍钰成认识半个月以来,发现这人主动讲话最多的那日,是第一天与自己讲话的时候。
这日林序练完钢琴后,与霍钰成一同坐在地上,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其实他几天前就想到了,但后来总是忘了问。
林序问:“为什么很少有人来这里练舞啊?”很少已经是夸大了的说法,林序来这里练了大半个月的琴,只见过霍钰成一个舞者。
霍钰成问:“你怕鬼吗?”
“一般般吧,不算怕,都也不算完全不怕。”林序一下就猜到了,“你们学校的人不来这里?跟鬼有关系?”
霍钰成点头:“很多年前,有人从这里跳下去过,被送去抢救了,但是没活下来。”
林序没那么怕鬼,但是比较怕死人,虽然死人和鬼的区别并不大。林序悄悄挨近了霍钰成,几乎贴上他的胳膊。
“那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从这里跳下去?”
霍钰成给林序讲了个故事。很多年前,不要问多少具体是哪一年,因为传着传着就没人在意具体的年份了。在无人在意的那一年,北城艺术学院的一位女老师与男学生相爱,女老师是学舞蹈的,男学生也是,那个时候这间舞室同样少有人来,他们总是偷偷来这里相会,锁上门,关好窗,再拉上窗帘,他们遮蔽了外界所有的光亮,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他们跳舞,他们恋爱,他们的嘴唇和身体贴在一起,他们踮起脚尖旋转,他们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让爱意野蛮生长。
可他们不够小心,这里只是鲜有人来,但并非完全没有人来。一日,有位学生想来这里练舞,但发现门被反锁了,窗帘拉得很死,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情况,窗户也都锁死了。一般人都会觉得舞室已经被别人霸占了,然后离开此处另寻地方,但这个学生的好奇心很强,直觉里面必有蹊跷,一般人练舞哪会这么见不得光?于是她躲在了舞室旁边的楼梯隔间中,那是离开舞室的唯一一条路,她用目光打造了一座牢房,静声守株待兔。
男学生先出来,他走了十分钟后,女老师也顺着同一条路离开了。
学生刚好也是这位女老师教的,她睁圆了眼睛,原想立刻将此事告诉校长,但她又害怕打草惊蛇,把蛇放跑了。所以她压下了立刻将此事曝光的冲动,连续好多日都来隔间,窥探着二人的隐秘行为。
她摸透了二人的行动时间,知道他们每周三都一定会来舞室,因此在下一个周三的时候,她找到了学校管钥匙的保安主管,说顶楼有一间舞蹈教室被锁上了,不知道是不是坏了,请保安主管陪自己去看看。
保安主管不疑有他,跟着学生来到了舞室,他用钥匙想要开门,但发现门被反锁了。保安主管敲了敲门:“里面是什么人?开门!”
等了一会,里面没有应答的声音,保安主管皱着眉,学生小声地说:“会不会是小偷啊?”
保安主管的眉毛拧得更紧了,他是学校安全的最大负责人,要是这里遭贼了,他的工作估计也会有危险。他再警告了一声:“里面的人不要鬼鬼祟祟的,赶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撞门了。”
保安主管撞门而入的那一刻,女老师从窗户一跃而下,她穿着红色舞裙,翻过窗户的时候像只色彩鲜艳的蝴蝶。
林序问:“她为什么要跳楼呢?”
霍钰成说:“因为他们的恋情是不容于世的,她很害怕。”
师生恋不道德,看看《神雕侠侣》里面众人是如何评判小龙女和杨过的就知道了,而在很多年前,师生恋的后果比现在还要严重,严重程度不亚于还没有结婚,便偷偷生了个孩子。
刚刚已经说过了,女老师被送去抢救,但是没有活下来。
林序问:“男同学怎么样了?”
霍钰成说:“我不知道。”
这个故事传着传着,人们好像便不在乎男学生的结局了,他们将焦点集中在女老师的死亡上面,有人说她师德败坏,引诱学生走上罪恶的道路,有人说她可以先辞职再跟学生相恋,鱼和熊掌都想兼得的结果就是什么也得不到,有人说她愚蠢,恋爱又不是一个人就能谈的,但偏偏只有她一个人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还有人说她只是一个陷在爱里的可怜人。
林序说:“他还活着。”
霍钰成说:“嗯。”
林序又问:“那个女学生呢?”
霍钰成说:“听说当上舞蹈演员了。”
“她不会遭受良心的谴责吗?”
“我不知道。”
遭受良心的谴责,前提是得有良心。林序一开始觉得女学生真是可恶,但后来想想,哪怕没有这个女学生的出现,他们这种不容于世的恋情也很难一直藏下去,终会被推到太阳底下的,女学生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罢了。
林序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手抚上透明玻璃,问:“就是这里吗?”
霍钰成说:“应该是。”
林序往下看,刚好有几个学生说说笑笑地走过,但他却看见了地上斑驳的鲜血,一朵罪恶的红玫瑰,时空交错,他看见几个说笑的学生踩着暗红的血迹,毫不在意地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