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筠摇摇头,这里要修整,就是生生劈出一条水道来,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就这样子她也不敢走得太深入,只能回到水边梅树下,选一些已经开始变黄的梅子,摘下来,捏在手里玩。
不一会,万钱半干不湿的走了过来,伸手捞了一枚高处的黄梅,凑到鼻子上嗅了嗅,又递给少筠,说:“估计能吃,挺熟了。”
少筠笑笑,接过梅子,然后坐在水边石头上:“万爷,您知道巡盐御史要换人了么?是什么何文渊大人?”
万钱看见少筠没有丝毫生气的,也把刚才的尴尬丢开,只乐呵呵的在少筠身边坐下,又解了鞋袜、挽了裤脚,将腿伸进水里:“知道,是个有来历的公子哥。”
少筠看万钱玩水玩的惬意,只觉得他随性,心里也不觉有些羡慕,只是她不敢这样放肆,只状似不为意的接话:“这当口换御史,难道圣上有了什么主意?”
万钱看了看少筠,又笑着说:“这水并不十分冰凉。少筠,你怎么不试试?”
这一次少筠没有脸红,她已经知道了,万钱虽然看起来粗鲁,但其实十分有分寸。就像方才……他天时地利人和,却也没有十分占她便宜,可见人品还算可靠。可能因为如此,少筠对万钱的建议也十分动心。她犹豫了许久,最后咬着牙瞪了万钱一眼:“你不许胡看!”
万钱好笑,举着手说:“我只看你的脸。”
少筠又白了万钱一眼,便很快的解了自己的鞋袜。就在她忙不迭脱鞋的时候,万钱盯着她的脸,轻轻说道:“皇帝的心思不要去猜,不是我们这种人能猜得来的。筠儿你何必操心那些?自然是转运使大人他们去操心了。”
少筠堪比玉雕的莲足入了水,她舒服叹气。又咋闻万钱这句话,她细思之下,只觉得万钱一张一弛,有着深沉韬略。确实,要是皇帝有心办事,那也是转运使大人头疼的事。而要是新御史大人有心赚银子,那也不是他们这类商人能一下子试探出来的。想到这儿,少筠一下子放松,抬头看去,碧空高远,白云自横,难得的人生半日闲!
有一下没一下的玩水,少筠早就忘记了,女人的莲足,本不应给丈夫以外的男人看见。
万钱也很惬意。与少筠相识至今,唯独这时候,少筠是自在的活泼泼的,没有任何负担的。他其实很想把这里的一切都圈在自己的园子里,如同圈在他的心上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我喜欢万大熊同学!hoho,除了阿信那只小东西,木有人比他更矛盾了,在爱情面前如此赤诚,在世事面前又如此通透,hoho,好可耐……
其它,没了……周末愉快呗。
☆、061
万钱背着少筠出来的时候,君叔、侍兰和侍菊都在帐篷周边找他们。
君叔一看少筠趴在万钱的背上,脸色都变了,赶前两步,严厉的看着万钱,却欲言又止。
万钱露齿一笑,放下少筠,只对少筠说:“出来好一会了,你该回家。”
少筠点点头,好像挺乖巧。
侍兰侍菊一句话也没敢说,但侍菊看了好几眼万钱,然后把少筠搀走了。
君叔看着少筠的背影,垂手对万钱说:“爷!这究竟不合礼数,叫姑娘的家人知道了,只怕难以善了。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如此就折了德行了。”
万钱笑笑,也没有搭理君叔。紧接着就有仆人来收拾帐篷、器皿之类。万钱看了一会,便背手走回留碧轩。
等到了留碧轩牌匾前,万钱缓了缓脚步,似乎下了决心似的低语:“君叔招人,按原先的意思修园子,那边的几株西府海棠还有后面的水闸一并修进来。”
君叔大吃一惊:“爷!您当真在这儿安家?四川那里……”
万钱神色一淡,慢慢走了两步,才回头看了君叔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君叔一张老脸登时暗了下来,心里绞痛的几乎站不住。嗫嚅许久,他软了口气:“君叔瞧出来了,爷中意桑家的这位二姑娘。可是爷,这位姑娘……不是十足的温柔娴淑,君叔怕爷日后吃亏难受。要不,咱们再看看?扬州水一样的姑娘也着实不少,哪怕哪家官府里的姑娘,咱们也求得起。”
别人么?若是轻易能替换,还叫什么“中意”?他万钱见过女人、尝过女人,吃过女人亏、也叫女人伤过心,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中意什么。
可他没有说话——在几乎所有人面前,他木讷的神憎鬼厌,以至于君叔都不明白他怎么有本事与人应酬,但少筠面前例外——他丢下径自想要说服他的君叔,走进了轩舍。
君叔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张罗。
而在马车上安坐的少筠主仆三人也同样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中。最后侍菊忍不住,问少筠:“小姐……今日万大爷……”
万大爷?少筠不知道啊!或许自小成长的太过费思量,她并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在儿女私情上。以前青阳哥哥对她好,她觉得惬意,也接受的理所当然,可最后还是南柯一梦。而如今她要面对的,已经不是一个人的幸福,还有一个家族的生死存亡。对万钱,究竟是逢场作戏多一点还是也有半点心思,她是全然分不清的。她同时分不清的还有万钱深深浅浅的试探,一次比一次深入的示好,这些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同样的逢场作戏?
侍兰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对少筠说:“小姐……月前在游舫上,这位爷也算忠厚细致。侍兰造次……青阳少爷那份心思着实吓人,依侍兰看,若是万爷真有心……”
少筠似笑非笑的看着侍兰:“小兰子,如今家里什么境况,别人不清楚,你和侍菊能不清楚?我能躲在家里装闺秀?女人三从四德,谁不知道?早前箬姐姐受了多少委屈才苦尽甘来,我瞧得不十分清楚。可今日我见的这位鼎爷,正经就是和徐管家一块来拿彩头的。这些道上的男人们没把我桑少筠看成高贵的小姐,只是三教九流的商贾女儿罢了。”
侍兰一听这话,眼睛就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侍菊咬着牙逞强:“这有什么!难道我们出来见了人就不清白了?!”
少筠笑开,点头道:“这话虽然是气话,却也是道理。我桑少筠出了二门行走江湖,早就做不成大家闺秀了,旧日不懂事,今日我也看得清清楚楚了。可是,咱们清清白白做人,并不辱没祖宗门庭。万钱是什么人,我瞧不清楚。他的用心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我也不知道。但总要真心待我,我才肯去想归宿。不然一辈子不嫁,又如何呢。但凡我自己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就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你们是我的丫头,我对你们从没有什么要求,不过是有缘在一处罢了。旁的话、旁的事,说了、做了,都未必是真。”
侍兰点点头:“小姐自有分寸,只是万大爷身材彪悍,就怕他……罢了!小姐,眼下家里这份残盐生意究竟如何?今天徐管家也来了?”
少筠闭目养神,悠然说道:“万爷显是与转运使大人交情日深的,做事当真滴水不漏!早前我以为是他去接触过富安的老掌故,所以知道残盐这一面的生意不好做。原来也不是!是转运使大人知道这行当里的深浅,想用这点银子买我桑家不出来坏他们的好事罢了。由此可见,叫桑家用招牌参股这个主意,还是转运使大人的意思,平白叫万钱捡这个人情罢了。”
侍菊侍兰两人都深思,而后侍菊笑道:“还是小姐透彻,不然拧着转运使大人的意思,咱们就要吃大亏了。只是小姐,咱们还有什么法子么?上回小姐带侍兰去富安,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家里的老掌故究竟怎么说。哎,如今这形势,就算保得住这几位老资格,咱们又拿什么来跟人家争呢?没权没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