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鹤站在城楼之上,望尽天涯,而天涯路断!
腊月里滴水成冰的天气,他却只披了一件锦缎棉披风。长风掠过,披风鼓起,眉间鬓边,雪花渐渐凝聚。独立于城楼之上的杜如鹤宛如天际边独自翱翔于九天的孤隼。
此时,天边稠云密布,滚滚压来,直有排山倒海摧裂城池之势。而杜如鹤,如同一枚精钢锻造的铁枪,直挺挺立于城头,仿佛一人一枪,将辽阳城牢牢钉在苍茫辽阔的大地之上,那股气势,是任尔风起云涌、波诡云谲,我自岿然而立!
滚滚乌云瞬间压至,飓风卷着手掌般大小的雪花呼啸扑来。一瞬间,辽阳城头遮光蔽日、人形莫辨。一年里预期中最为寒冷的暴风雪不期而至,辽阳城内家家关门闭户躲避风雪,而杜如鹤却始终端立城头,仿佛已然与辽阳浑然一体!
少筠不畏风雪,裹着雪白狐裘,站在烧着熊熊炭火的哨塔之中,远远凝望杜如鹤。
飓风横扫之下,隐约有铿锵之歌吟唱,那歌唱到:
壮哉!风之烈;
奇哉!云之雄;
寒哉!雪之重;
叹哉!天之意;
惜哉!吾之心!
那歌昏暗喑哑,犹如枯笔撇捺,仿佛方才生成就被风声扯得支离破碎。
少筠听得认真,因为她知道她在倾听杜如鹤最后的心声,可惜无论耳力如何出众,究竟那声音太过破碎而未能听全。
大约一刻钟后,城墙上守卫的军卫哈着白气扛着一个雪人跑了下来,一面还抱怨道:“有毛病么!大冷的天儿在墙头吟诗!活该冻硬喽!”
少筠再看到杜如鹤时,他浑身的雪水侵湿了眉目衣裳,整个人便同羽毛斑驳的老鸟,只剩下一撇胡子述说着三分儒雅两分英豪。
少筠看见杜如鹤冷的浑身打抖却仍然一幅孤绝神情,因此淡笑着倒了一碗茶热水递给他。
杜如鹤接过热碗,捧着暖手,却没有说话。
等杜如鹤缓过一口气,喝了一口热水,勉强抑制了颤抖,方才平静说道:“我要走了。”
“我知道。”
“来送我?”
“是。”
两人一问一答,似乎有声,实则寂然。
许久之后,杜如鹤一笑,无尽悲凉:“念去去,烟波万里。终究不能一尝心愿,可惜了得!但我这获罪身份,难为你还记得。”
少筠眸光浅淡,丝毫没有涟漪。她沉默了半晌,浅浅问道:“大约在大人心中,落此下场,亦不改初衷。”
杜如鹤凑在碗边的嘴唇逸出一串轻笑,随即说道:“君王帝国千古消,诚臣丹心自来存。”
“大人果然高义。”,少筠接了此话,便觉心中无话。
杜如鹤缓缓看向少筠,随即一笑:“你一个妇道人家,大约不懂。我一生只读圣贤书,虽然口呼万岁、帝国千秋,可为的还是天下万民。因为我明白,丹青之上,记载的只是王侯将相、功臣滑稽。可这功名利禄之后、血腥杀伐之间却是万千蚁民的寂然无声。与他们相比,即便我未能丹青留名,亦不算太过委屈无奈。诸如乃父,也算商贾中翘楚,最后命丧开中。至今,纪念他的宛然只有你,却再无旁人。他再好,于青史,却是淹没无名的一介尘埃。”
少筠静默垂听,有一瞬间,她仿佛感觉眼前之人不是曾叫她杀心顿起的杜如鹤,而是天人永隔的爹爹在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