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有要事禀告。”空旷的大殿中,华寄锦的身影随着烛火,时隐时灭。天德帝迟钝且缓慢:“锦哥儿来了。”
华寄锦熟练的走到龙塌前,拿出银针,在皇帝腿上走了一套针法。最后实在忍不住道:“陛下,要不然我们就……胡太医说了,病入骨髓……体面哪有性命重要!”
天德帝这条残腿,当初没有及时治疗,这些年时好时坏,不定期溃烂。胡太医城多次恳请皇帝壮士断腕、以绝后患。可天德帝宁可拖着性命不要,也要保全这条腿。
“锦哥儿你不懂,朕要完完整整的到九泉之下见父皇母后。”这是亏心事做太多后的偏执吗?天德帝并不需要华寄锦的回答,华寄锦也识趣的当一个听众或是解闷逗趣的玩意儿。
“陛下,安王殿下找了臣,想要臣助他一臂之力,谋逆逼宫。”华寄锦在天德帝面前,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天德帝并没有太过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华寄锦如实回答:“就前几日,安王妃娘娘亲自出面说服臣妹。”
天德帝问他:“安王许你什么好处?”华寄锦答道:“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位。”天德帝笑笑:“他倒是挺大方。”
大齐功勋,伯爷、侯爷不少,国公都是立下汗马功劳的股肱之臣。天德帝拉拢鞑靼部族,作为标杆人物,才给了阿日善一个郡公之位。可见国公之难得了。
“不对吧?除了国公之位,元礼还许诺了一个皇后之位吧?”别看皇帝又老又病,跟没了牙的老虎似的。该知道的,绝逃不过他的眼睛耳朵。
华寄锦倒是不惊慌:“是吗?臣这个妹妹,应该是怕臣有个三长两短,想嫁阿日善,给臣留条后路。”
天德帝帮他分析着:“当个叛国的亡命之徒算什么后路?”华寄锦认同:“女孩子嘛,胆子小,总想逃。”
天德帝再问他:“元礼开出的条件不错,锦哥儿为什么不答应他?”华寄锦理所应当道:“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谁来继承陛下的皇位,只有陛下说了算,旁人无权置喙。”
天德帝问他:“就不为自己的以后打算吗?”华寄锦反问一句:“臣的将来,陛下不是找早位臣打算好了!”
天德帝拉住华寄锦的手:“锦哥儿要是朕的儿子就好了!”华寄锦不敢当道:“陛下谬赞,臣不及两位殿下的万分之一。”
“锦哥儿,朕毕生所愿,就是收复范阳故地,你可要帮朕完成呀!”这话怎么听着像遗言?华寄锦眼中含泪:“陛下,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这就带着大军杀到范阳去。为陛下献上定襄可汗的人头!”
天德帝摆摆手:“朕老了,折腾不动了。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要你自己走。锦哥儿呀,你太被亲情所累,当心画地为牢,自己困住自己。”
华寄锦伤心:“臣知道了,陛下也要答应臣好好保重身体。臣从一个万人唾弃的外室子走到今日,全靠陛下的提拔器重。臣一定会为了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天德帝拍拍他的肩膀:“将老三的打算想办法透露给老二。”华寄锦不解:“陛下,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圈禁三殿下吗?万一三殿下还有什么臣不知道的打算危及陛下安危可怎是是好?”
天德帝不及:“这是最后一道考验,就看老二能不能闯过这关了。至于老三,要是他能……那就是天意了!”
华寄锦不赞同只是习惯性的遵守:“陛下放心。有臣在,陛下一定不会有事的。”皇帝最后问了他一句:“朕这两儿子,满意哪个妹婿?”华寄锦无奈道:“臣不敢欺瞒殿下,论人品心性,定王最合适。”
天德二十三年,正月初五,陶光园。
大齐皇族一直以来的习俗,正月初五会在大业殿举办家宴,宴请宗室。和在乾阳殿举办的祭祀不同,大业殿的家宴,是轻松惬意的。宗室之间联络联络感情,皇帝赏赐些东西,封赏银钱,校考子弟。
是年轻的宗室子弟展现自己的最重要机会以及场合。
当年怀王就是因为武艺好、有兄长的担当,才被天德帝看重,进了金吾左卫当差。
因为一些原因,当年天子并不十分喜欢大业殿。正月初五的家宴,大多在陶光园举行。今年也并不例外。
除了华寄锦这种随侍左右的近臣,朝臣与元氏家宴基本上是绝缘的。皇帝要极其看重、特别器重,才能在正月初五的家宴上露脸。
对了,吏部尚书华北溟昔年在东宫当值时,曾被昭德太子请到大业殿作画。这也是他才名鹊起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