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每军都留了一只鹄作为信使,通知起来很快,但等援军赶往北城门去救,只怕也要迟了。
眼光一闪,君珂忽然发现,那大群军队中忽然分出一小队,绕了出去。
那一小队动作更快,而且其间似乎还有一辆马车。
君珂站在高处,她又是一双神眼,看得比常人远上很多,但也无法辨明到底是什么队伍,但这个时候,这个方向,这种鬼祟动作,不是沈梦沉还是谁?
他以主力猛扑城北,自己借助城中早已挖好的地道迅速出城,再和主力汇合,然后逃往……君珂想了想,附近哪里适合他去的?
青阳!
还有那辆马车,是不是柳咬咬母女?如果是她们,这样乱军之中掳来掳去,难免要受伤害,必须尽快救回。
现在只有自己看清了沈梦沉遁走的方向,此刻要再派军队进城去追,进城后道路不熟,哪里还来得及?
“纳兰。”她立即叫道,“沈梦沉有诈,要从地道出城,咬咬可能也在队伍中,给他走掉就麻烦了,我带一队鹄骑去驰援!”
“不要靠近,追着他的行踪便可!”纳兰述高声关照。他此时不方便离开,以免堕了军心,好在城破就在顷刻,稍后也就能抽身。
“得令!”君珂一笑,喊得太高,忽然觉得胸臆间又一阵翻腾,还微微有些晕眩,忍不住皱皱眉。
她唤来自己的鹄骑,刚才那一批鹄受损,此刻不能再战,好在尧国帝后有自己的鹄骑卫队,那七只鹄没有受损,由费亚和红砚带领,跟随她飞往城中。
沈梦沉的主力还在往北城门而去,君珂派一只鹄骑去通知,她自己寻找沈梦沉的踪迹,就这么一耽搁,地面上已经看不见那只小队伍,不过尧羽卫中精通痕迹的卫士在,按照君珂所指的方向,很快确定了沈梦沉地道通往的大概方向,果然是在城外,从城外清溪下游出。
“陛下,看庆帝逃跑的方向,很可能是想穿过附近的涞源山,直下青阳郡。”那尧羽卫推算着路线,“涞源山势雄奇,一旦入山,咱们便不能乘鹄去追,是否现在停下,等候后军?”
“不了。”君珂略一思衬,觉得还是不能耽搁,沈梦沉狡计多端,夜长梦多,还是追上去才能放心。
“跟他进山。”
此时天色将亮,君珂远远在后头吊着,看着沈梦沉一行不过三十人,果然从清溪下游的一个石板桥下出现,在河边喝了水,随即便往山中去。
君珂看着那群人,眼睛忽然一亮——那抱着小孩,被人左右看守着的,精神恹恹的妇人,虽然改装过,但体态身形,可不正是咬咬?
“下降!”君珂立即向后头做出手势,“不能再飞了,很容易被发现。”
“陛下,我们不等后头军队来么……”红砚跟在她身后,她精擅鹄骑飞行,自然要跟着君珂。
君珂摇摇头,下了鹄,让轻功不行的红砚留在山口等着接应后军,自己带着轻功不错的十个侍卫进山。
涞源山不高,但胜在峭拔险峻,奇石怪松,处处皆有溪流转折,时时忽觉绝崖悬顶,景致俊奇特异,只是前行的和后追的,此刻都无心欣赏。
沈梦沉似乎对这座山十分熟悉,穿山走道,毫不犹豫,只是时不时停下来,步伐也有些涩重,似乎体力不济。
君珂却知道,沈梦沉伤重,他在燕京本就重伤,一路追逐未得一刻休息,还屡屡受创,纳兰述对他的生死大仇毫不容情,竭力消耗他的体力和内力,此刻的沈梦沉,无论如何能力通神,必然也是强弩之末。
沈梦沉又走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此时队伍位于一处山崖之下,那处山崖顶如冠盖,斜斜凸出,将一线阴影打在狭窄的山道上。
沈梦沉靠着山壁轻轻咳嗽,越咳脸色越白,越咳腰越弯,身边的侍卫走过来想侍候他喝水,他烦躁地挥手令他离开。
君珂屏住呼吸,远远地看着,她和他曾经是同脉之体,自然看得出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很糟糕,也许不用大军追捕,也不用出手动武,他走上一阵子,自己就得倒下。
那人倚着断崖,青黑石壁衬得他脸色苍白,眉宇间泛出淡淡青色,眼角却浅浅发红,那种微带诡异的色彩,反令他看来更多几分艳,依旧午夜宫廷华筵,牡丹金粉迷离,只是筵席终将散,花开已半残。
君珂心底涌起一阵复杂的感受。眼前这人,似乎是她的仇人,相识近十年,被他伤害过,折辱过,关押过,追逐过,然而他毕竟没有真正对她下过杀手,到得今日,杀场相见,一切终结之前,忽觉怅然。
这么多年,见惯他风雨不惊,长袖善舞,含笑之间拨弄人心天下,此刻见他憔悴、战败、逃亡、生死顷刻,不由淡淡苍凉。
美人迟暮,枭雄末路,人生之哀。
沈梦沉咳嗽半晌,喘息越烈,君珂捂了捂心口,她也有点晕眩难受,心中不由一惊——难道两人同脉之体还没完全解开?可是柳杏林曾说过,她的大光明法已有大成,已经将最后一点同脉解开了啊。
沈梦沉似乎终于耐不住伤痛,招招手,示意毒人过来,毒人听话地迈着她那有教养的优雅步伐,行到他身侧,沈梦沉避到一边的石缝里,示意毒人也跟进去。
君珂顿时大喜。
看样子,沈梦沉支持不住,终于不得不在半路以毒人攻毒,疗治他的伤势了。
毒人被调走,此时救回柳咬咬,才是最好时机。不然就算大军涌上,在毒人之前,也难免大批量受伤中毒。
君珂还怕有诈,多等了一会,眼看那两人走进石缝,用藤蔓遮掩,并命四面侍卫层层守卫,随即双掌相抵,开始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