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 姨娘扭开头,并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道:“你这是在怨我。当初白氏主动请缨要抚养珑姐儿,你父亲亲自发话,我一个做姨娘的又能如何。若说这些 年对她不闻不问,难道我去关心她对她有好处么,我多与她亲近一分,白氏便要多厌恶她一份,受苦的会是她。这个你小时候不是亲手实践过了吗。进宫是皇上的意 思,难道是我主动想要送她进去那个地方的。为人臣子,哪里能违背皇上的意思。”
周世瑛道:“其他的我们先不说,就说当年珑姐儿被抱走的事,姨娘难道真的是没有办法吗?”
桑姨娘盯着几案上的一个青花瓶,半响没有说话。
周世瑛看着她继续道:“你明明知道父亲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逼你服软,你只要向父亲低个头,父亲便会让你继续养着珑姐儿。你将所有的傲气都用在与父亲赌气上了,何曾真的替珑姐儿打算过。”
周世瑛说完这几句话便离开了馥香院。
桑姨娘对着这空荡荡的屋子,好一会儿之后,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当年怀第二个孩子时,是她和继远侯感情最好的时候。因为瑛哥儿被抱走,所以她无比期待着这个孩子降临。从知道怀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做小衣服,男的女的都有,做了那么多,她就等着孩子出生以后能穿上她亲手做的衣服。
但最终这个孩子还是没有保住,她那时候恨继远侯恨得要死,恨他害死了她的孩子。恨他恨得心痛,恨得绝望。
再后面她听到十堂姐告诉她,姨母一家被下罪了,姨父自杀,姨母殉死,表哥被发配千里,而动手的是继远侯。
她只觉得那些话像是噩梦一样,让她自责得恨不得自己就此死去。
从小到大,她无父母疼爱,族人依靠不得,是姨母和表哥给了她温暖。可是他们却因为她或死或被发配。她不明白前一刻还说会喜爱她一辈子的男人,怎么转眼之间就能这样来伤她的心,他还不如直接拿把刀将她杀死。
她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死了,她再也不想见到那个男人。
珑姐儿的出生是意外,是她不期待的意外。
那次继远侯喝醉了酒,然后冲进她的院子来,像困兽一样强迫了她。那时候她听着外面磅礴的雨声,只觉得心和身体都这样痛这样痛。
等珑姐儿出生后,她明明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没看见她一眼,都让她想起那令她痛苦的一夜。所以她并不怎么喜欢抱她,也不喜欢看见她。那时馥香院里的丫鬟和奶娘看她的眼神,她知道连她们都觉得她冷情冷心。
再后来白氏提出想将珑姐儿抱到身边抚养,她知道白氏以为她趁着她怀孕又引诱了继远侯,这才又怀了孕,所以恨她恨得要死。她想抱走她的孩子,令她母子分离,令她痛苦。
那时候她对自己说,这样也好,有一个在嫡母身边长大的名声,总比跟在她身边要强。她已失宠,跟着她也只会跟着受下人的冷落。白氏重名声,养在她身边,白氏或许不会对她多好,但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否则白氏自己也会脱不了关系。
但是她给自己找了再多的借口,也掩盖不了她愧对她的事实。
这些年来,她对珑姐儿不是不愧疚。失去她,她也心痛,也日夜想念。可是看到她,她又忍不住想起继远侯对她的坏。那样矛盾的感情折磨着她,让她将这个女儿推得越来越远。
瑛哥儿说她不配做母亲。
他说的一点没错,无论对瑛哥儿还是珑姐儿,她都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她只顾着恨那个男人,却将自己的一双儿女丢下不管,她的确不配做母亲。
☆、第161章
顺王将王檀王楹和蒋氏三人送进花厅;再说过几句话之后,接着便回外院去了。
花厅中许多相熟的人家上前来打招呼;蒋氏王檀等人与她们见了一圈的礼,应酬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这才有机会脱身找了个人少的角落里坐下。
丫鬟上了茶来,王楹往四周张望了一眼;看着这个能容下几百人的大花厅里挤挤满满的摆满了桌子;宾客亦是来了不少。王楹不由笑着道:“这满月礼办得倒是热闹。”
蒋 氏撇了撇嘴;道:“她这是想告诉外面那些以为顺王要立长子的人;白侧妃生下的儿子再是得顺王和宁太妃的喜欢;但也比不上她抱养过来的孩子高贵呢。”顺王这 几年落魄得很,加上封地贫瘠进项有限,不一定乐意拿大笔银子给一个庶子办这样盛大的满月礼。这满月礼,怕还是王桢掏自己的嫁妆给办的。
蒋氏有时候挺看不上这个继女的行为,若是她,嫁妆她只会留给自己的亲生儿女,死也不会为了个庶子掏出嫁妆来。
她们两人向来是相看两厌,加上王桢与娘家的关系也早就淡薄得只剩一张遮羞纸了,若是平时,她干脆称病不来。只是王清极有可能将要入阁,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家实在不好传出什么家宅不宁,家人不睦的闲话来。
想到丈夫,蒋氏又不由露出慢慢的骄傲。王清如今还不满四十岁,能在四十岁之前入阁的,上下几朝细细数来,他不说是第一人,却也是能排得上号的人物了。她自小便知,王清以后是会有大出息的,哪怕以前她为他受了再多的委屈,但她仍知道,这个丈夫她没有选错。
王楹和王檀知道只要一谈到王桢,蒋氏的心情总要有些不好,便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只是端起茶碗静静的喝茶。
过了一会,王檀放下茶碗时,突然看到顺王府的管事麼麼领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少妇从花厅外面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