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常去那家琴行,可再也没见过他,我想也许不会再见到他,没想到他竟去了撷玉坊,”梨落继续说道,目中是浓浓的情意,“我本是撷玉坊的歌妓,论琴艺和唱曲,放眼整个京城,我若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可是刘妈妈始终不甘心,逼我接客。那日我们在大厅里就吵了起来,为了让她死心,我拿起匕首在左臂上方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任血流出,并放言,就算使计让我就范,我也不会顺从,我一定会烧了整个撷玉坊。刘妈妈愤恨的看了我一眼就走开了,我满腹委屈的坐在地上,却看到一抹袍角来到我的眼前……”
玉清看见娘眼中的柔情,相信当时的娘是惊讶的,也是幸福的。
梨落看着元仲廉,仿佛看到了元潜,“那个时候,我们一起骑马。他带我来到落雪轩,植下梨树,在梨树下一起抚琴。有的时候,他抚琴,我跳舞。我总是从姐妹处学舞,跳给他看;也有时候,我抚琴,他舞剑……他还亲手为我做了一支梨花簪。”
“他一直想为我赎身,可是刘妈妈始终不同意,我原以为刘妈妈是贪图钱财,没想到一直是你在从中作梗,好不容易等到刘妈妈同意了,而他却要出征了,”梨落愤恨的看向宋钦,“这一切都是你,你设计害死元郎,设计他被世人唾骂,好在先帝英明,并未受你蒙骗;可是先帝也好糊涂,竟然给你加官进爵。你却仍不罢手,想要赶尽杀绝。崔姐姐定是知道你的意图,才会派人救下这两个孩子。”
一段前尘往事如一树梨花绽开在众人面前,又随着一阵风吹散而去。
高演与玉清相视一望,两人均未想到这中间竟有这么多的故事。
“胡延,有些东西,你总以为能唾手可得,可是千帆过境后,你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梨落冷笑,“害死大姐,除去元郎,现在又挟持新帝,你得到了什么?”
“不错,我是什么都没得到,那你呢?你又得到什么?”胡延冷道,看向梨落,复又高殷,“我得不到的,又岂会让与他人!”
高殷只觉得脖颈上的寒意愈发逼近,喉间一紧,“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大齐的江山只能姓高,传朕旨意,朕今日若遇不测,着六皇叔常山王入纂大统。”
“皇上,万万不可,”高演说道,“恕臣不能接旨。”
“好,很好,”胡延大笑,挟着高殷向殿内退去,“黄泉路上没老少,有皇上陪着老夫,也不寂寞。”
“爹——,”玉清大喊,泪水纷纷,“你不能一错再错,放了皇上吧。”
“闭嘴,”梨落呵斥,“爹?他也配!”
高演望向高殷,高殷双目微阖,随即身形一侧。与此同时,高演长剑击出,直取胡延的脖颈。胡延不得不推开高殷,举剑迎击,眼前身影闪过,一道清丽的人影挡在面前。
高演的长剑势如破竹,见到逐溪挡在胡延面前,想要全力收回已非易事,不得已剑锋走偏,长剑刺在了逐溪的右肩处。
“逐溪——。”元仲廉的嘶喊声痛彻心扉。
众人均是一惊,没想到逐溪会拼死回护。
玉清心中悲痛,奔了过去,泪水滚滚而流,“你怎么那么傻?”
逐溪唇角划出一抹苦笑,笑的凄凉,长长的睫毛夹杂着泪水,“是债就要还,奴婢必须还清。”
“你已经还清了,”玉清哽咽,“你不欠我爹,你谁也不欠,若真要说欠,也是我爹欠你的,我韩家欠元家的。”
“真的么?”逐溪弱弱一笑,看向玉清,复又看向元仲廉。
元仲廉点点头,强忍着心中的痛,不避嫌的为逐溪包扎伤口。
胡延早已趁众人方才惊慌之际,身形如鬼魅的闪到梨落身旁。众人回神时,发现胡延的长剑已架在梨落的肩上。
“爹——,”玉清惊恐的看着娘肩上明晃晃的长剑,“你非要置娘于死地么?”
“我从未想过要她死,从未想过,”胡延仰天长笑,笑的凄惨,“今日是她逼我。”
“好,”梨落笑道,“当年让我进府,也算救了我一命,今日我就还给你。”
话音尚落,梨落手握剑锋抹向自己的脖颈,胡延大惊,情急之下一掌劈开梨落。梨落受了一掌,幸得元仲廉奋力拖住,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高凝早已让弓箭手准备,见胡延身边没有了人质,数道箭矢如急雨般的飞向宋钦。箭矢虽快,却没能快过胡夫人的脚步,箭矢密织般的落在了胡夫人的背上。
“老爷……是罪……是孽……我都愿同你……一起……消受。”
胡夫人说完这些话再不能语,颤颤巍巍的身子滑到在宋钦的怀里,嘴角勾出凄美的笑容,目光无力的凝向宋钦,渐渐迷茫,贪婪的带着宋钦最后的一丝温柔和忏悔,缓闭双目……
“娘——。”琇芝撕心裂肺的大喊。
高殷甚感惋惜的看着胡夫人,“自古女子多情,概莫如是。”